“行吧,无所谓。”姬朗打了个呵欠,盖上被子闭上双眼。
尤克雷从隔壁的机舱走来,伸手打开机舱的灯光,抱着肩膀说:“飞机都到站了,你还睡呢。”
“操!”姬朗猛地起身,骂骂咧咧地说,“哥们都还没闭过眼呢。”他黑眼圈上方的眼睛快睁不开来,像是一只气愤的熊猫。
“自己水了一整晚论坛能怪谁?”尤克雷问。
下了飞机后,他们很快来到伦敦的那个废弃地铁站,使用学园钥匙进入折叠空间,乘坐火车前往欧利贝尔学园。
回到学园时,已经是伦敦时间12月26日凌晨3点,但圣诞节的热度还没褪去,朦胧的雪色中,灯火通明的学园响彻着圣诞歌,成群的学生在奇尔特恩斯山脉的坡道滑雪,凛冽的冬日寒空下,他们放声歌唱:
“我们冲破大风雪,我们坐在雪橇上,飞驰过田野,一直伴随着欢笑声,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夏明威没有驻足多久,他缓步来到教学楼的办公室,跟交接的工作人员汇报了一下任务情况,填了两三张表格,并且向他们申请返回环京休假三天后,就离开教学楼,漫步在落雪的奇尔特恩斯山脉。
由于圣诞节的到来,今晚的博物馆是对外开放的,夏明威难得有空闲,就挪步来到博物馆前,凭着学生证进入其中。
他漫不经心地走着,博物馆内光怪陆离的事物令人眼花缭乱,回过神时已经走到偏僻的一角。
抬头望去,浸染着不知名幽蓝液体的玻璃柜中,存放着无数个巨大的器官,每一个器官都泛着辉月的神圣光泽,却又狰狞炫目,给人一种近乎窒息的美感,如果将这些器官组合在一起,那将会是一具宏大的躯体。
这是神话载体“辉夜姬”的器官。
它们在幽蓝的液体中漂浮着,像是深洋里触手一张一合的水母,时不时就扩散出洁白的光芒,随后重回黯淡。
博物馆的这块区域,还有一个白发女孩驻足于此。
夏明威侧眸望去,是同班的冬翎。她左手拿着画板,右手握着钢笔,正以速写的方式绘下辉夜姬的各种器官。
他收回视线,停下脚步,抬头凝视着辉夜姬被剥下的脸庞,她的眼眶是空洞的,雪白的嘴唇和鼻尖仿佛人偶那样纤细。
回过神时,冬翎已经走了。
取而代之,身旁站着一个穿着学生制服,右眼戴着单只镜片的长发青年,他背着双手,默默地注视着辉夜姬的遗体。
“夏明威同学,”青年说,“你有没有想过,既然神话载体的真实身份,是和我们一样的平凡的人类,那他们在得知自己被赋予‘神话序列’这一诅咒时,该有多么的绝望,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都遗弃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
“没人会理解,不是么?因为我们单方面地将他们视为怪物,贴上标签,逼迫他们对着世界展露獠牙,理所当然地发出嘶吼,却没人没了解那面目狰狞的嘶吼下藏着的绝望,没人听过它们发自肺腑的呐喊。”
“是挺掺的……”夏明威低声说,“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差不多这种感觉。”他无法想象清竹凛的遗体被挂在这上面的样子,那或许会是八个被斩下的蛇头,狰狞得让他认不出来她原本的模样。
“看来你能够理解,”青年挑挑眉,“真稀奇,我原本以为没有哪个序列者,会去试着将自己代入神话载体的立场,从而想象他们的心理。”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毕竟当恐惧盖过了理智,同理心就不复存在。”
“我是觉得挺惨,”夏明威补充了一句:“但神话载体是我们的敌人,同情敌人就是在扼杀自己的退路。”
“你真谨慎,我可不是来套话的。”
“所以你是谁?”夏明威转头看他。青年的面相阴柔,却有着一对鹰钩鼻,眼眸呈着幽邃的墨绿色。
“帕夏·霍根。”报完自己的名号,帕夏接着说:“学园已经审批完你的休假申请,由我来代替他们告诉你结果。”
帕夏,学园组织“怪咖后庭”的领导人物?夏明威重新审视了这个人,他记得帕夏的序列是“哲学家”,一条高贵的家族遗传序列。
他算是理解为什么别人会说帕夏·霍根是一个怪胎了,帕夏之前的那番言论放到其他人耳中那将是炸裂级的。
共情神话载体?
在序列者眼中这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