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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忏悔 庞九郎追妹(第1页)

虞长宁惊讶地侧身避开,“您这是为何?”

“当年,你的父亲身赴杭州,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是我害得子仁背负污名而亡,我是罪人!”

普济大师哀泣俯叩,虞长宁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

虞敏勤,字子仁。

他虽在浙北百姓心中是个好官,却死得并不光彩。

因为他死在了与妻女同游的路上,而彼时的他,理应呆在明州督建堰坝。

他是因玩忽职守而死,所以死后并无追赠。若非念在他往日功绩,只怕官家还会在他身后追责降罪。

过去,虞长宁想不通他为何会为了与妻女共赏西湖雪景而擅离职守,直到她收到密信,才知他死因有疑,直到她质问两位伯父,才解开多年困惑。

虞敏勤,绝不会因私废公。

她知道,虞家的人也知道,可眼前这位高僧是如何知道的?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普济大师抬头看向故人之女,一双苍老的眼眸里盛满了悔恨与自责。

“我与子仁是因文而识的忘年交,可自从他决定科考入仕,我便认为他贪功近利,污了文人风骨,遂与他割袍断义……”

“他从不在乎名利!”她声音微颤,目光钉在了普济身上。

“是,是我狭隘了,”短短几字,尽是悔不当初,“天统九年岁末,我受邀将去杭州径山寺讲学。子仁竟主动来寺中寻我,称自己公务在身走不开,想托我将一份礼物带去杭州,帮他面呈转运使。”

虞长宁眉心一跳,不知普济是真不知情,还是不想让她牵扯过多,而谎称礼物。

“是什么礼物?”

普济摇了摇头,“他以匣装之,我亦不会私窥他人之物,故而不知为何物。我本想拒绝,可见他鬓角染霜,已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我方知他这一路并不轻松。我们决裂后,我也曾后悔意气用事,但他已去了汴京,我便是想修补裂痕,也没了机会。所以,即便那时我认为他是为了仕途而向上官媚献,我也心软答应了,”普济不敢看向她的双眸,“可是临出发前,我又反悔了。”

虞长宁心头一颤,若真由普济送去杭州,那确实神不知鬼不觉。他们二人相交于微时,又断交多年,不会有旁人知道他们相识。

虞长宁冷冷地看着这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君子重诺,您当年为何会反悔?”

普济涨红了脸,羞愧难当,“我彼时是冲动应下,可事后却觉得子仁行错了路,我身为老友,应当劝诫,而不是助长歪风。所以,即便有愧君子行径,我还是撕毁了诺言,拒绝了他。”

虞长宁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既然您认为我父亲媚上,今日又为何忏悔?”

“因为当年那个转运使就是如今的御史中丞,萧宜。那时萧中丞名声不显,我不觉有异,直到他声名远播,我才慢慢品出不对来。萧宜,林中君子,刚正不阿,又怎会受下官的献媚?你的父亲,我引为知己的人,又怎会被官场浸污,去做那等媚上之事?所以,我才后知后觉,当初他并非是向上官送礼。而他的死,定也不简单,”普济看向虞长宁,“你是他的女儿,你要查清真相,为他正名!”

萧宜?

虞长宁她并不意外。

自打她知道虞敏勤夫妇死因有疑后,便怀疑当初他们赶赴杭州要见的人是萧宜。

虽然两位伯父不让她插手此事,但也默认了这一点,虞敏勤要将重要的证据送去杭州,除了萧宜,她不作他想。

可是人都死了,后悔有什么用呢?

她冷笑出声,“知己?在您认为他是为利所驱之时,你们就不再是知己了!您认为自己隐身庙宇,不登高堂,是曲高和寡,是清正之风,而像我父亲那样考取功名,身入官场之人是贪权慕势,是脏了读书人的风骨。那我想问您,您满腹经纶,可为天下黎民做过有用之事?您读这圣贤书,到底是为民,还是为名?”

普济泣不成声,“当初子仁,也曾这般质问我,可我却认为他是为自己的野心强词夺理。他说我有济世之才,却为了清流的名声,隐匿山间,像我这样的人,才是沽名钓誉,才是枉读圣贤书。”

“您自以为是高洁之士,在我看来,实为愚蠢蒙昧!”虞长宁垂眸看向脚边佝偻的身躯,“我当不得您这一跪,我父亲是所托非人,但他的死错不在您,您无需为此自责。您该跪的,是自己这颗被虚名裹挟的心。”

“是,在你父亲死后,我渐渐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过去,我不屑与那些应考学子打交道,后来,我才知自己的偏见有多可笑。如今我能做的,便是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相授,希望这些未来的栋梁能为百姓有所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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