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白了师爷一眼,此事明明她们不站理,县衙的位置岂是一介平民可以坐的?他扯着嗓子道:“荀大小姐,我敬你是刺史千金,所以才对你百般礼让。你可知,这位置只能本官坐?”
“阶下囚,还能坐县令之位?”荀锦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县令,不慌不忙地对兰隽道,“小清臣,令牌给他瞧瞧。”
兰隽听令,拿出了一块紫玉令牌,上面金漆篆书了两字“舞阳”。
“长、长公主殿下……”县令双腿一软,竟是瘫坐在了地上。
舞阳长公主,年三十,夏君李忌的同胞妹妹,也是先帝最小的公主,李忌颇是宠爱。所以,继位之后,便将长公主封邑阴州。
这位长公主平日深居简出,不问政事,可若有人将状子递至她的公主府,她也会出来主持公道。当然,递状子的人也要付出代价,便是以命相告,一来证明并非攀诬,二来以鲜血换昭雪,天经地义。
原以为可以攀咬着刺史,让荀锦知难而退,现下知道长公主竟是参与其中,只怕是丢官事小,丢命事大。
县令懊悔无比,也迷惑至极,不就是人牙子贩卖女囚么,都是有罪之人,反正去永州也是遭罪,落在人牙子手里,说不定还有生路。那些女囚怎会惊动舞阳长公主呢?他明明审核过女囚身份,哪怕是荀锦之前说自己叫岳小梅,也是拿的真的户籍文书。明明都是一些农妇、贱婢,若有本事伪造户籍文书,怎会作奸犯科呢?
啪!
这时,荀锦骤然拍响惊堂木,吓得县令与师爷都打了一个哆嗦。
“拿下!关入大牢。”
府衙里的衙役不敢迟疑,毕竟是长公主的人,孰轻孰重,他们都是懂的。当即,四名衙役上前,将县令与师爷一并拿下,提溜着送向大牢。
这时候,小六子几人将那两名伤了的衙役押入了县衙。
小六子朗声问道:“大小姐!这两人如何处置?”
“愿赌服输,问我家小清臣。”荀锦杵着腮,笑盈盈地望向兰隽。
谁是你家的?!
兰隽忍下这话,黑着脸道:“把他们两个挂在城门上,然后张贴告示,凡举报人牙子者,赏稻米五斗,举报参与贩卖者,赏稻米五斗!”
“好咧!”小六子扯起兀自痛嘶的胡子衙役,“兄弟们,做事!”
六名扶风衙役其实都有名字,但是荀锦平日都直接从一到六,按年岁唤之。比如,行一就是一叔,行二就是二叔,行三就是三哥,行四就是四哥,行五就是小五子,行六就是小六子。后来,唤得顺口,整个扶风城的人也就这么喊起来,六人也听得顺耳了,也就由着众人这般唤了。
咚咚。
兰隽看着六人走远,忽闻荀锦叩响了案台,便回头看她:“何事?”
“你倒是豪横,稻米从哪里来呀?”荀锦问。
兰隽认真答道:“《夏律》有云,官者犯案,可抄家充公。”她们没有,但是这位县令是肯定有。长庆贫瘠,在这里当官,还能戴得起玉扳指,想来这些年定是贪了不少。她眼尖,进来第一眼就瞧见了县令右手大拇指上的紫玉扳指,这可是件好货。
她不过是顺水推舟,按律行事,可没有剑走偏锋,按江湖规矩办事。
荀锦满意地点了下头:“孺子可教,看来,这几日把《夏律》好好看了。”
“我得出去盯着。”兰隽今日只是做了第一步,敲山震虎,第二步才是重中之重。
民众可以举报,那些人定会闻风而逃,最多就是把这些跑不了的衙役抓来审问,就算供出地方,那些真正的人牙子定然不会再出现。所以,她得盯着今日围观的人,只要盯准一个跑路的,定然能顺藤摸下去。
错过了这个当口,就来不及了。
“你就不怕押送县令的那四个长庆衙役回来,狗急了跳墙,把我拿成人质?”荀锦反问。
兰隽一时语塞。
荀锦起身走近,兰隽下意识往后退步。
荀锦向她伸手,看她牵不牵。
兰隽蹙眉,好不容易有片刻可以不用伺候这位荀大小姐,还是被她缠上了。她没有牵她,只是转身沉声道:“跟上。”
小清臣不牵的话,她牵!
荀锦向来就是如此,不管兰隽愿不愿,她牵了,就别想甩开。
“喂!”
“走啦!”
荀锦轻笑,笑容像是山间的小溪,就这么温柔地流淌进了兰隽的眼底。
兰隽看得呆了片刻,发现荀锦的笑容里多了一抹狡黠,这才回过神来——该死!怎的又着了她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