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妃想起来问,“效儿这些时饮食如何,几更就寝?”
秋禾端来丸药,一面笑答,“一日三餐都吃,夜里还吃宵夜呢。倒是睡得迟,想来是读书用功,每日都到三更末才歇着。”
陈贵妃拣起一颗丸药咽下,苦得轻敛娥眉,“叫他今日先别念了,往我这里来。”
不多时靖王李效来至暖阁,恭敬请安,“儿臣给母妃请安。”
陈贵妃指一张梅花凳,“你坐。”
细看李效脸颊浮着倦怠之色,陈贵妃忙问,“可是近来身子哪里不好,如何没精打采的?”
李效面无表情,“多谢母妃关怀,不过是近来看多了几本书,思虑重了些。”
他神思游离在窗外,仿佛听见寒风从山岗呼啸而过的声音,又好似听到雪降落的声音。
“什么书?”陈贵妃一面问,一面端起燕窝羹吹了吹。
李效适才回神,“两本前朝的文人笔记,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闻言陈贵妃立马阴下脸,“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看闲书。那些东西对学问并无助益。”
李效连忙垂下脑袋,“母妃教训得是,往后再不看了。”
陈贵妃见他听话,缓出慈爱笑脸递去燕窝羹。“念书要紧,保养身子也要紧。今年冬至祭天皇上闭关清休,要选皇子代为祭祀。你可得把精神头养好。”
言下之意,李效是代天子祭天的人选。
李效沉默地点点下颌,端起燕窝羹缓缓搅动,不想吃。
他自小体弱,胃口也差。偏陈贵妃就他一个儿子,全部精神都倾注在他身上。
李效每日早晚必吃牛乳,午后醒来则是燕窝羹。十几年来雷打不动,像是种固定刑罚。
“吃啊。”陈贵妃温声催促,却吓得李效手中汤匙“当啷”掉地。
秋禾忙领着几个宫女来收拾,空气里全是小心翼翼。
李效漠然看着那些碎掉的小瓷片,生出种隐秘快乐。忽然很想把一切尊贵完好的事物都摔碎。
想想那声音就好听。
燕窝羹到底吃完了,陈贵妃的嘱咐还没完。“你五哥今早起误服了砒霜,太医说兴许一辈子都醒不来。明儿向你师傅告个假,咱们一同往隐春园瞧瞧他去。”
李效一惊,抬起那双暮气沉沉的眼睛,“砒霜辛辣,如何会误服?”
陈贵妃给他问得有些窘,当然是掩人耳目的说辞。难不成宣告天下是她找人下毒?
每每这个时候,陈贵妃就看不上李效。
这孩子读书好归好,不大有心机。往后做了皇帝,少不得要她这位母后多操心。
次日一切准备妥当,贵妃领着靖王李效来至隐春园。因是探病减少了仪仗,路人仍能看得出是宫中要紧的人物来了。
东大街早给封了,一应车马行人只能从南边的桃花巷绕行。
这厢落轿别院,陈贵妃禁不住一笑。
她花了几年的时间终于攻入这片废园,齐王李辞的最后一座堡垒已被她完全占领。
李效跟在她身后,眼睛不敢乱瞟,只用余光暗自扫量。只觉得这个荒废的园子清爽自在,像书本里描绘的世外桃源。
不一时迎面见个妇人哭着走来,“贵妃娘娘,絮儿的命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