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康皇后准她二十五岁出宫成家。康皇后薨逝后锦鸾宫由贵妃做主,贵妃见不惯她每日笑着等待离宫的样子,便做主退了她和表哥的亲,让她一辈子陪贵妃烂在皇宫里。
洪嬷嬷笑着将泪一抹,猛地撞向墙,只听“砰”的一响,顿时鲜血直流,很快浸得满脸都是。
“救人!”絮儿挣扎起身,“愣着干嘛,她又没死,救人!”
众人适才反应过来,好在几个太医都在现场,很快为洪嬷嬷止住了血,抬去歇息。
因洪嬷嬷闹自杀,场面愈发不好看。恒荣帝的耐心原本就不多,再坐不住,只想往永寿殿的木工房待着。
正这时,床上传来嗤嗤两声笑。轻轻的,像夏天蜻蜓震动翅膀的声音,不仔细听就听不见。
絮儿听见了,忙往床那头指,“十弟醒了!”
众人扭头看去,便见靖王李效穿一身素色中衣立坐起身,肩膀沉沉向下搭着,眼睛半开半闭,垂着的下颌轻轻颤动,半天没说一句话。
陈贵妃忙跑去搂住他肩膀,惊喜的声音格外悦耳,“我儿,你醒了!”
自李效生病以来,陈贵妃第一次见到他苏醒的样子。她原以为李效永远不会醒,登时又惊又喜,对李效又是摸脸又是亲。
“好了好了,能醒来就好。仔细将养时日,又能完好如初。”陈贵妃叨叨念着。
李效觉得这份反常的亲密令人陌生,也恶心。轻轻拂下她的手,扭头朝絮儿笑,“五嫂,你来啦。”
见他没死,精神也没有传闻那般糟,絮儿笑着打趣,“瞧我们两人难兄难弟,一个伤一个病,不知要被你五哥笑话到几时。”
李效垂着脑袋咯咯地笑着,声音发沉,呼出的热气吹在陈贵妃手背,像一记又一记耳光。
她的亲生儿子,大难不死醒来第一句话居然是过问不相干的人,甚至是仇人!
陈贵妃不愿相信,她花毕生心血浇灌出来的花,竟会向着别人开。
她摸了摸李效额头,总算找到个理由,“嗯,有些发热。”
眼看李效醒来,恒荣帝彻底失去参加闹剧的兴致,起身道:“都醒神些看顾好靖王,汤药饮食务必仔细。”
淡扫李效一眼,就要出门。
“哈哈哈哈!”李效这厢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直捶被褥,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响。
满屋子的人,他的父母,他的兄长,他的奴婢,没有几个对他的生死真心在意。好像他活着无妨,死了亦可。
絮儿被那诡异的笑声吓着了,心有不好预感,忙道:“去几个人看着靖王殿下。”
话音才落,便见李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包药粉,抖开就往嘴里灌。
待宫女上去抢夺,他紧紧闭着嘴很快咽了下去。
须臾踢开围着的宫女下床,双手摊开做翅膀,在殿内赤脚绕圈跑,一边跑一边笑。
“我变成鸟了!太好了!我变成鸟了!我要飞到天上去!”
跑着跑着捂着心口跌坐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贵妃娘娘惊叫起来,捂着脑袋钻到书桌底下发抖。
场面登时大乱,恒荣帝命徐太医给李效解毒,又命宫女看管贵妃。
李效含着血的嘴巴咧着,笑声无比猖狂:
“哈哈哈!砒霜真好吃!我每日都吃,一次吃一点母妃发现不了,就搁在牛乳和燕窝里头,谁都发现不了!”
贵妃娘娘看他吐血说笑,将白白的中衣染成一团一团的血印子。
她咬紧拳头,浑身颤抖,“胡说什么!胡说什么!”
哇地一下,李效又吐出好些血,他抬起衣袖抹了抹,就像刚刚饱餐一顿在揩嘴,须臾仰头大笑道:
“母妃的水仙花盆里有好多好多砒霜,给康皇后吃一些,给五哥吃一些,给五嫂吃一些,给我也吃一些。别客气,都痛痛快快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