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灯起身走到床边,侧身靠在那柱子,沈萤萤在这里问她想要做什么。
她想要做什么?她当然是想要活着,可活着又是为了什么,自从修炼了那魔功之后,闻灯五脏六腑间的疼痛就没有一刻停止过。
而从将鲸州闻家当年的血仇都报了以后,她活下去的目的就只剩下一个,她怕李浮白回来后,再也见不到她。
可是现在她越来越明白,李浮白是回不来的,苍衡如今并不需要她,没有她,他依旧是这魔渊中万人之上的帝王,此后的千年万年,都会如此。
他有了完整的情丝,或许还是会喜欢沈萤萤,或许还会喜欢上其他的女子,不过不管是喜欢谁,总会比自己好许多。
所以她何必还要与苍衡这样纠缠,到头来,又要让他再来尝一尝那相思的苦。
何必呢?
流霜进来的时候便看到闻灯抱着酒坛,坐在窗台上,那酒坛中酒已经没了小半去。流霜皱着眉头,连忙上前,伸手夺下闻灯手中的酒坛,她问闻灯:“夫人你怎么又喝酒了?”
闻灯有些无奈地看着流霜,原本苍白的脸庞现在倒是多了一点红晕,她对流霜说:“我只喝了一点。”
“您现在一点也不该喝。”
闻灯轻轻叹了一声,仰头看着窗户上摇曳的树影,她对流霜说:“从前我觉得这些酒都不好喝,一点也比不上他亲手酿的,近来却觉得这也是个好东西。”
流霜至今也不清楚闻灯与苍衡之间究竟有着怎么样的一段过往,只能试着劝闻灯说:“夫人,若是您还放不下陛下,您就该主动一些,那位沈姑娘与陛下多半是成不了的,而陛下待您也与其他人有些不同,您与陛下好好解释解释,这些应该都会过去的。”
可这从来都不是解释的问题,闻灯摇头,对流霜说:“不用了,流霜,就这样吧。”
烈酒顺着她的喉管滑下,缓慢破裂的五脏六腑仿佛在一片烈火中被灼烧。
“你和萧衍……”闻灯侧头看着流霜,神色温柔,“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们二人要照顾好自己。”
流霜听了这话,脸色沉下来,对闻灯说,“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有一天您真的不在了,我也要随着夫人一起离开的。”
“你这才是说的什么话,”闻灯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她对流霜说,“这世间很好的,还有很多的风景你们都没有看过,有很多很好的人你们也没有遇见过,将来你们有机会的话,该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只是闻灯随即又想到她若是不在了,流霜与萧衍两人想要在魔渊与人间这两处自由进出,应当不大容易,还有灵风,灵风该怎么办呢?
她还得再想一想。
“夫人——”流霜有些生气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闻灯对着流霜伸出手来,叫她,“你把那酒给我,我再喝一点。”
流霜不想把酒还给闻灯的,可是一对上闻灯此时的目光,她就拒绝不了她了。
那坛子酒到底是被闻灯都喝光了,她靠着窗沉沉睡去,梦里,她的青年一身白衣,站在亭亭华盖般的梨树下,梨花如雪,落了满地,他手中提着两只彩色琉璃瓶,里面是早就酿好的果酒。
他见闻灯来了,温柔地笑着,对她说:“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
闻灯抿着唇看了他半晌,最后却只能对他说:“抱歉。”
“怎么跟我说这个?”青年拉着闻灯在树下坐下,将那密封的瓶子打开,倒出里面淡粉色的酒,“快尝尝这个,你上回不是觉得味道有些淡吗,我这回往里面又加了两样,你猜猜是什么。”
闻灯握着酒杯,神色恍惚,李浮白此刻说的上回,应当是三百年前他前往十方州之前的那一次,其实不是他酒酿的不好,是那个时候闻灯的味觉已经有些迟钝了。
从远处传来一阵清越悠长的琴声,有人和着那琴声,唱了一曲秋风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