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麦略侧了侧头,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微湿的鬓角,以及后脖颈上那一层细碎的汗珠。
这人简直就像是从滚水里刚捞出来的,浑身火气腾腾,因为离得近,似是能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下沉实有力,格外使人心安。
“热死了……”花小麦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见他不肯松手,也便由他去了,嘴角一翘,笑道,“原来你高兴啊,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你不乐意呢。从昨晚到现在,你总共也没说两句话,简直似个闷葫芦一般,自打成了亲,这算是咱们两个之间最大的一件事了,怎么到了你那儿,反应竟如此平淡?”
孟郁槐把脸埋在她肩膀上,闷声笑了半晌方才抬起头来:“说实话,我有点懵。昨晚不知娘的话靠不靠谱,整夜没睡好,及至今天,从邢大夫口中晓得咱俩是真有了孩子,又觉得许多事都得好生琢磨才是,却偏偏一路都迷迷糊糊……”
“嗯,我也觉得你有点犯糊涂。”花小麦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小饭馆儿明明买了牛车,你却还要领着我靠两条腿走到县城,太累人了!”
“可不是,咱们有牛车啊!”孟郁槐一拍脑门,“你怎地也不提醒我?”
“……我也忘了。”花小麦噗嗤一笑,吐了吐舌头。
“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孟郁槐随着也笑了笑,就将她的手团进掌心里,低声道,“那邢大夫说,头一胎尤其辛苦,总之这段日子你便只管踏踏实实歇着,旁的事……”
“这还要你吩咐?”花小麦不待他说完,便抢过话头笑嘻嘻半真半假地道,“你放心,小饭馆儿都暂时不做买卖了。我还有甚可忙?打今儿起,我便事事都赖着你,能由你代劳的,绝对不亲自动手,只要你别嫌烦就行——哎你该不会真的因此就烦了我吧?”
“你可以试试。”孟郁槐唇角带笑,状似威胁地瞟她一眼。
院子里阳光炽烈,屋里好歹算是阴凉些,两人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就听见孟老娘的大嗓门在外头轰地响了起来。
“可不是?刚从县城回来没一会儿,眼下多半在屋里歇着呢。你们也赶紧进堂屋坐坐。这日头。真要把人给晒出油来了!”
花小麦原本正在说着什么,听到这一嗓子,便不由得顿了顿,与孟郁槐对望一眼。两口子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打开门,踏出去一瞧,却见是冯大娘领着两个儿媳妇,随孟老娘一并跑了来。
“呀,小麦妹子!”许是察觉身后的动静,那冯大娘的大儿媳妇便转过头来,快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笑容可掬道,“听孟大娘说你有了身子了。我们就过来瞧瞧你,说是……这两日觉着有些不舒服?你莫忧心,人人都是这么熬过来的,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只管来问我们就是。”
那二儿媳也在旁笑着连连点头称是:“昨儿早间去打谷场买你家的番椒。还见你活蹦乱跳地与柳太公吵架,却不料肚子里已揣上了一个,打今儿起,这跟人斗气的事儿,你可得少做呢!”
见到花小麦出来,孟老娘便立刻三两步冲上前,将她轻轻一拉,转身对冯大娘道:“你瞧瞧她这模样,身上真是二两肉都无啊!我原还有些担忧,却没成想这顺风顺水的便怀上了,老孟家有了后,我家郁槐要当爹了!”
这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冲着院墙拼尽全力喊出来的,气壮山河,震得人耳朵疼。
花小麦轻易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暗暗发笑,却也不说破,只抿唇对冯大娘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难受之处,只要别在太阳下站久了就没大碍,我娘太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孟老娘横她一眼,敞着喉咙高声道,“你若不是我郁槐的媳妇,我理你才有鬼!整日没头没脑不知轻重,我再不多管着你一点,还不定你给我折腾出什么花儿来呢!你也别在这儿废话了,不是说太阳晒了头昏吗?赶紧和你两个嫂子去屋里说话去,她们俩是过来人,告诉你那些话,你得好生听着,往心里去,知道不?我还得让你冯大娘陪我去捉几只活鸡回来,就你这样的,不补不行!”
说罢,也不理她是什么反应,径自将她往堂屋里一送,转身扯了冯大娘就往外走。
那两个媳妇果真絮絮叨叨与花小麦说了许多,不外乎要注意些甚么,勿要太过劳累云云。女人家说话,孟郁槐不好在旁听着,便在院子里立了一阵,也不知又在傻乎乎琢磨什么。直到给晒得再站不住脚,方摸了摸自己那烫手的头顶,笑呵呵回了屋。
花二娘很快得到消息,晚间抱着铁锤到孟家院子来瞧花小麦,少不得也与她吩咐了许多,又笑言她们姐儿俩赶得巧,等花小麦的孩子生下来,正好可以将铁锤的那些个小衣裳拿来穿,软乎乎的最为合适,还能省下不少钱。
末了,她便道:“在家歇一阵是对的,太劳累对你和肚子里的娃娃都没好处。只是,你那小饭馆儿如今正在扩建,不能完全撒手不管,郁槐又不可能天天在家,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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