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青抱着她,逗孩子一般,近乎慈爱地轻摇着手臂,把她往前晃了一下,“害怕吗?”
“有点……”任薇紧抓着他的衣领,眼中流露出几分畏惧,声音也适时地带上了哭腔:“里面是什么?”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笑了一声,带着她踏入了这望不到头的黑暗中。
眼前一片漆黑,任薇紧张到头皮发麻,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不该有的兴奋与期待。
从进入道霄宗开始,这个世界就已经成为了她涂写的画布。即便有诸多谜题,有不少强于她的人,她也从未被动地遵循既定的轨迹。
这种不断挣脱束缚和规则的感觉令人愉快,她几乎快要忘记了无能为力是怎样的体验。
而像现在这样绞尽脑汁只为自保,更是久违。
她精神紧绷到极致,蓄青却忽然开口道:
“你总是会让我想起一个人,认识他时,他和你年龄相仿,同样好奇心旺盛,还喜欢说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你知道吗?他一直告诉我,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他说,我应该想办法去那个真实的世界。”
通道中昏暗安静,只有蓄青规律而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逐渐与任薇的心跳声同频。
“宜君,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无论蓄青这番话是否存在试探的意思,可以确定的是,他知晓穿书者的存在,也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
天道怎么会放任这样的存在?
来不及细想,失重感骤然袭来,眨眼之间,蓄青已经消失无踪,只余任薇一人站在了亮堂堂的石室中心。
墙面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琉璃碎片,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强光。
任薇仰头,果然见到了与莫如寺地井中相似的花纹。
不同的是,她能看清这个花纹的具体模样——
这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自中心一分为二,左边如血般鲜红,右边则是沉闷的纯黑,在道道交汇的明光中,它仿若有了生命,不断旋转,不断张开,直至全然绽放。
而那鲜红与深黑的颜料也随之雨点般滴落,砸在任薇眼下,顺着面颊滑落,很快化作袅袅烟雾,将她一圈圈缠绕在中心,又逐渐拧成了无数股红与黑相间的绳,人头蛇尾,厉鬼似的呼啸着。
将整颗心悬了许久,此刻任薇反而感到出奇的平静。
如果是进入这个身体之前的她,一定会不屑地说一句“不过如此”。
因为处在漩涡中心,她的衣衫翻飞不止,如雀鸟的翅膀,扇动着发出猎猎声响。
任薇手中攥着明黄色的纸符,却并不急着甩出,只是沿着墙角跑动躲闪,双眼紧盯着半空中游龙似的道道黑雾,毫无惧色。
只是这些黑雾体积过于庞大,即便她身形灵活,也仍不可避免地被它们的边缘扫中。呼吸之间,黑雾刮过的地方便如烈火上身,自皮肉中渗出灼热尖刺的痛感,不断扩散,但任薇只是飞快地往胸口贴了张屏蔽痛觉的纸符,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一次,两次,三次……
她终于承受不住跪倒在地时,这些黑雾仿若受到了鼓舞,三四只纠缠在一起直直地向她奔来。
唰的一声。
伴随着道道尖利刺耳的呼嚎,这几道黑雾自下而上燃起熊熊烈火,霎时间消散。
这御火纸符只有一张,任薇已经尽全力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
剩下的便都是些防守型的符篆,她只能且躲且用,只退不进。其余的黑雾仿佛也发觉到她的颓势,冲撞的频率越来越高,只待她山穷水尽。
由于任薇始终贴着墙面行动,其上镶嵌着的琉璃被她撞碎了不少,边缘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原本明亮到晃眼的石室,光芒逐渐暗淡,透着隐隐的红。
“赌一把吧。”任薇心想。
她闭上眼,将掌中淋漓的鲜血抹在了符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