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泽背起方松跑得贼快,方家一大家子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二婶江春秀一见人被背着跑了,醋也不找了,撒手就赶紧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哭哭咧咧:“你们这些天杀的,你们是不要我儿活命了啊,要是我家松儿出半点岔子,你们也别想活了!”
这个村子就这么点儿大,卫生院其实也没离多远,几分钟就到了。
这个时间,卫生院里只有张医生在值班。张医生年纪约莫四十左右,早些年是城里人,看上了村里的小伙子,就嫁到村里来了,平日里就在卫生院工作。
“张医生,孩子被鱼刺卡喉咙了,快给看看!”王允泽赶紧把方松放下。
张医生一听,脸色也不好看,马上收拾医用器材,吩咐王允泽:“给我把他抱到手术室去,然后你在门外等着。”
“好!”王允泽二话不说,把方松抱进手术室后就在外面耐心等着。
说是手术室,其实就是一间破瓦房。
张医生在城里上过护校,对于村里人来说那是正儿八经的医生,比起村里的赤脚医生高上不止一个层次,所以她一来村里要求备一间手术室,村里二话不说就给批了。虽然简陋了些,但好歹也叫手术室。
没多一会儿,方家一家人也赶上了。
方妍拉着王允泽焦急地问:“现在什么情况?”
王允泽满头大汗,微喘着气说:“在手术室里,别担心,张医生医术好,肯定有办法。”
“嗯。”
说不担心,怎么可能真不担心?方松虽不是自己亲弟弟,性子也不惹人喜欢,但好歹也是方妍的亲人,还是个仅七岁的孩子。
阿爷方长德和二叔方国邦他们也守在一旁,所有人表情都很凝重,谁也没说话。尤其是二叔方国邦,一双粗糙蜡黄的手拽得紧紧的,明显瞧得出来他很紧张。
方妍本想安慰一下大家,可这节骨眼上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索性就不出声了。
没多一会儿,母亲王慧兰和二婶江春秀一并赶上来了。
“我要带我家松儿回家!我们不看医生!你们就是想让我家松儿不活命,我家松儿要是出事儿,我和你们拼命!”二婶江春秀到了之后,面目狰狞地就要去推手术室的门。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插着锁,江春秀力气再大也没能耐打开,就是在外面大哭大闹的,也会影响人家张医生在里面治疗。方妍蹙着眉头,心头有些烦躁。
这时,二叔听不下去了,沉着脸把她拉了过来:“能不能闭嘴?!嚷嚷半天你能救人吗?人家张医生是从城里来的医生,自然有办法,你消停点行不?”
二婶江春秀被这么一吼,愣了几秒,才哭哭啼啼地说:“我这不是担心儿子吗?除了我,还有谁管他的死活?他老大家吗?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老大家巴不得儿子死呢!到时候老爷子两腿一蹬,家产都成他家的了。”
这一句话直接得罪了老大方国栋和老爷子方长德,方国栋和方长德也不好和妇人一般见识,闷闷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好说什么。
可方妍见不惯阿爸和阿爷被这么诋毁,明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最好少生事端,也还是忍不住上前说了。
“二婶,说话要凭良心,咱老大家要是真见不得你家好,今儿个就不会不顾一切带你家松儿找医生。而且我阿爷现在身体利索得很,你刚说的事操心的未免也太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在诅咒我阿爷呢!”
江春秀一时气结,她平日里就不讲理,这个时候当然忍不住反驳:“你放屁……”
“谁放屁谁心里清楚!今天的事儿说给村里的人听听,谁都不可能从咱老大家这儿挑刺!倒是二婶,早前我明明白白地说了那草鱼刺儿多,好心提醒你别给孩子吃,你却说我抠门,这会儿出事儿了,最该责怪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方妍根本不给江春秀撒泼倒打一耙的机会,拔高了声音打断她,噼里啪啦数落了她一通。
“你……你……”二婶江春秀在村子里一直都是个泼辣的,哪曾像现在被一个晚辈说得回不了嘴,脸色憋得通红,最后才憋出一句,“要不是你今晚做鱼,我家松儿会被鱼刺卡到吗?!”
“哟呵,二婶,你咋不去怪河神呢,要不是那河里生鱼,你家松儿也不会被鱼刺卡到喉咙了。”
“妍妍!神明的事儿不许胡说!”方国栋迷信,对神明尤为敬畏,听到方妍这么一说,赶紧训斥了她一句。
方妍索性就闭嘴了,她也不想和二婶江春秀一直胡搅蛮缠下去。
没多一会儿,张医生端着一个盘子出来了,盘子里摆着一根血淋淋的鱼刺。
“张医生,我家松儿怎么样了?”二婶江春秀赶紧走过去问。
“没事了,在里面给他吊点消炎的水儿。”张医生摘下口罩,责备道,“你们做大人的怎么回事?小孩子不要吃有细刺的鱼不是常识吗?真要吃也得把鱼刺剔干净了。还有,下次要是再被卡喉咙,严重的话就赶紧送到我这儿来,别想着吃点饼子就能咽下去,那只会更严重。”
也不知道二婶江春秀听进去了没,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就要进里屋去看方松。其他人也赶紧跟进去,看看方松怎么样了。
手术室里,方松躺在一张简陋的病床上,头顶上挂着几瓶药水。鱼刺取出来后,他的脸色好多了,只是躺在那儿病恹恹的,眼角挂着几滴泪水。
二婶江春秀心疼极了,抓着他的手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哎,幸亏妍妍和王允泽及时把他送到张医生这儿来,要是晚一点真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儿,那么一大根鱼刺,老二媳妇儿怎么就不注意点儿呢?”阿爷方长德一脸后怕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张医生推门进来,开了几张单子:“这是治疗的费用,你们谁结一下账?”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二叔方国邦,然而他却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