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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日。
武承镇的县令终于换了。
听说新县令曾得过琅琊公主一句夸赞,为了这句夸赞,他毅然放弃了去富庶之地任职的机会,自请前往边镇。
这消息在武承镇上传开时,沈岭正躺在城外的敕勒川下。
入了秋,草地上也开始透出冷来,躺在上面,也不再像夏日那般清凉。等再过几月,隆冬大雪一起,这里就又该铺上一层厚厚的银装。
“沈岭!”卢虎离着老远就开始喊他。
几年过去,卢虎长得愈发的高壮,他从草地的另一边过来时,整个人就像是一座沉缓移动的塔。
沈岭仍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视线始终聚焦在天空,直到一张比盆还大的脸占据了他的眼睛,让他下意识皱起眉头。
卢虎还蹲在他头顶不远处,低头看他,“就知道你还在这儿,喂,新县令就快要到任了,你不回城吗?”
“回城干什么?”
卢虎屁股一转,改到他旁边坐下来,吐出一口气,“皮保贵不是说了吗,县令到任,我们得出城去迎接。”
皮保贵是武承镇上众多队主中的一个,如今沈岭、卢虎他们都在皮保贵手下做事。
平时做事多是守城、在城中巡逻维持秩序等等;
像迎接县令这种时候,他们就得充当仪仗,充充场面。
“你应该听说了吧,”卢虎坐下以后,就一直在地上薅草玩儿,“新来的这位县令被琅琊公主夸赞过,估计能是个为民请命的好父母官!”
沈岭却不以为然,“琅琊公主的夸赞这么好用?”
“当然啦!”
卢虎似乎对琅琊公主格外崇拜,“琅琊公主看人特别准,如果被她关注到,那就说明这个人未来必定飞黄腾达,多少人为了这个,都求着公主能多看自己一眼呢!”
说到这儿忽然又叹了口气,“哎,可惜琅琊公主不能到我们这儿,说的再多也是白费劲。像我们这种长在边镇的,恐怕也就是一辈子都没有出路的命……”
“未必,”沈岭终于坐起身,看向不远处悠闲吃草的牛羊,“阿至罗国和兹虏国这两年都不太老实,我想,这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个机会。”
说完,他在卢虎还有些呆愣的目光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屑,“走吧,先回城。”
这一天对于武承镇上的人来说,似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但对千里之外的洛阳来说,却是一段历史的见证。
崇元二十四年,秋,京中又下过了一场雨。
颍川王虞晃率众十万,攻进洛阳,围困皇宫。
扬言,只要崇元帝束手就擒,并主动献上琅琊公主,他可保京中无恙。
京中人人自危,本该负责戍卫宫城的禁卫军屈服于虞晃的武力,暗中选择倒戈。
宫中虽然还勉强保持着往日的秩序,但每个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与盘算,还是为整座宫城蒙上一层不可言说的诡异。
虞欢从凤阳阁出来,一路上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眼前种种。
千防万防,还是亡了国。
一切似乎与前世并无区别——
走进御书房时,正看到崇元帝艰难的从墙后机关里抠出一枚玉玺。
看到她进来,示意她去看龙案上厚厚的一摞银票。
平静又坦然的对她说,“儿啊,真被你说中了,咱们家天下要没了。”
“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快拿着这些东西,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