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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月明当空照心寒(第1页)

七声喊“杀”之后,灵渊连道两声“吾乃——”,便是胸中一紧,口中一甜,眼前一黑,身上一软,当即晃两晃,身子一歪,直挺挺倒在了混了十六年陈腐血液的泥淖中,砸碎了落身处不知几人的骨骸,任凭着碎骨划破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骤然昏迷。

另一边,正伦子浑身浴血,倒伏在青草野花藤蔓之中,眼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阿难陀,喉管中自有赫赫之声,好半天才咳出一口黑血,强撑着不敢昏死过去,犹自道:“天人师……你,你敢上前一步,我师尊顷刻……顷刻就能毁去你这身皮囊!”

阿难陀缓步上前,双手合十,面冠如玉,神情慈悲,神情苍老,语调衰朽,道:“纵是虚皇在此,又有何为?正伦子,你不是要将我烧成灰烬,连一把骨灰,都不肯施舍给我弟子么?你不是要将我血肉生啖殆尽,连一滴血肉,都不会浪费么?你要见我,我便来了;请君指教,受君妙法。”

正伦子这会儿半条命都散在了虚空之中,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阴曹地府,只觉得三魂七魄破体而出,上中下三尸神蠢蠢欲动,周身无处不曾浴血,腰杆下尽皆毫无知觉,只靠着一双手撑地不断后退,垂在胸前的舌头都缩短了不少,眼耳鼻舌中黑血渗出,只含糊道:“你这借尸还魂的怪物,再敢上前一步,我师尊定不饶你……定不饶你!除非你本身降临此间,否则单靠着这一幅皮囊,断难敌我师尊神威!‘咽液以舌,性命得通,正其五味,各有伦理’!”

他这话说得外强中干,连三岁小孩儿都能听出他在虚张声势吓人,便叫一身僧袍的“阿难陀”闻言失笑,道:“我闻佛入灭时,曾谓:‘我以甚深般若,遍观三界一切六道,诸山大海,大地含生如是三界,根本性离,毕竟寂灭,同虚空相,无名无识……’没想到你也有佛缘,临死时能诵念经典,明晰本源,就是难得。你在虚皇坐下,着实可惜,暴殄天物,天人难容……我倒不舍得杀你,这便为你灌顶,叫你明悟自身,归入——”

阿难陀念了一大通佛经,一言未尽,便是收声凝神,驻足朝一旁看去,一时神情变幻,眼神凝结,沉吟道:“你倒是光明正大,竟敢走到我的面前。你也不怕我本尊在此,将你拿下,施法灌顶,令你解脱,见你本源。我看这孩子天赋平平,秉性一般,唯有佛缘,该入我门,你也要跟我争么?”

便见一人身披纯黑绒羽大氅,脸戴青玉无孔面具,形状如梦如影,飘忽不定,从一旁缓步走上前来,低声道:“正伦子秉性有限,濒死时却能觉醒自身,就是难得,叫本尊不得不显身救他。你这秃厮,也敢以萤烛之光,与日月争辉,强抢本尊座下弟子。也不知是无知,还是无耻?”

两人说话间,便见那正伦子面露喜色,又是强力克制,一时浑身颤抖,只直勾勾盯着后来的虚皇,欲要开口,便是心血沸腾,脖颈中咯喽一声,顿时上气不接下气,牙齿差点咬了舌头,瞬间昏死过去。

看一眼无知无觉的正伦子,虚皇只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带着无尽威势,逼得天人师附身的阿难陀一步步退让不已,才道:“你龟缩西域,不来招惹本尊,也就罢了。偏偏你年前搅乱扶桑,坏我好事;此刻又出现在这里,便叫本尊不得不显身相见,免得你欺负了本尊弟子。本尊不学你龟缩,倒是爱四处走走;现如今便有了收获,眼见你这具皮囊难得。你要灌顶本尊弟子,本尊倒也想抢占你的皮囊;就不知这皮囊眼见了本尊手书的《苏悉地经》,有何感悟,资质如何——‘尔时忿怒军茶利菩萨,合掌恭敬,顶礼尊者执金刚足……’”

诵念《苏悉地经》之声骤起,就见虚皇真伸出一只白玉般无暇的右手,五指齐张,掌心朝外,朝着阿难陀的脸面按去。阿难陀骤然后退几步,其形直如鬼影,骤生骤灭,远隔虚皇两丈,脱离了他的手掌,才得凝结,开口道:“他在半个时辰之前,已经进了桃源乡去。你若稍去晚了,只怕万事皆休。”

虚皇闻言站定,森然道:“你当他是谁,去个桃源乡就要命么?纵是龙潭虎穴,我也信他去得。倒是你从不曾挂念他,这会子搬他出来抵账,便是欺本尊愚顽了。阿难陀这具皮囊,为祸甚深;多少大好少年,都死在他床榻之间了。你只当本尊不闻,却不晓本尊灵通;现如今将其除去,便也是有利苍生之举。除非你能横渡虚空,真身临凡,否则此刻,便保不得他。”

说着话,虚皇迈步就是上前,眼看着一只手就要按在阿难陀的脸上。阿难陀脸上也是一副挣扎恐惧神情,正想高喊什么,就听得遥远处地底间,来一声似人非人的嚎叫,隐约间七个“杀”字扶摇直上,直冲云霄,血意森然,便叫虚皇动作一凝,颔首道:“你这运气,本尊都不得不服。天要放你,本尊便顺天而行;尚有比你要紧的人,等着本尊。正伦子乃是本尊爱徒,不容有失,‘杀一还百’,便望你珍重。纵是中原九五至尊的皇宫内院,本尊亦来去自如;真到了不得以的时候,你就不要怪我。”

话音未落,就见虚皇的身影一动,原地消失,消散在周遭虚无之间;只留下昏迷不醒的正伦子,与满脸忿怒怨恨掩藏着畏惧的阿难陀,相顾无言。

桃源乡八面环山,坐井观天,四时不分,八节不辨,向来雾隐干湿,天地相蚀,又受到周围奇门遁甲阵势的影响,与世隔绝;若无外来举动影响,几百年几千年也是这个样子,不会有丝毫变化,便见了风水地势险要。

也正是因为这等藏风纳水的地势,才有一众乡民十六年前遭逢浩劫,周身血肉都在风吹日晒中化作虚无,一身骸骨到还能得以保全;这些骨骸虽不曾经过收敛和掩埋,到如今倒也还一应完整,甚至因为骨髓化去,血污脂秽尽皆不存,令这些骸骨愈发光洁,几有玉化的征兆。

等灵渊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他先前骤然倒下,刚好是仰面朝天,幸得没有被泥淖糊住口鼻憋死,这时候才能回过神来。一睁眼,灵渊便见了中天当空的一轮明月,恍惚间想起今日原是十六之时,又是见月光蒙昧惨淡,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着手处尽是骨骸碎片,便叫他又是难以自持,直愣愣平躺着泪流满面。

是要谢天谢地,这月光惨淡倒也解人愁怀。先前一口气没喘上来而憋闷过去的灵渊,这会儿在皎洁月华下,倒也得了些许宽慰和释然。又是他跟阿难陀吃了几天斋,听了几天佛,虽然那阿难陀讲法时不堪入耳,寻常寺庙里倒也有早晚功课,诵念经文,多少能疏解心绪,开解心怀。便叫他这会儿再不似先前那般激动,只躺在泥淖中望月自哀。

缓了好一会儿的精神,灵渊才四肢麻木地挣扎着从那泥淖中站起身来。在泥里泡得久了,整个身子都变得粘糊变重,对灵渊这样穷得穿一身破布的时候,都要两三天去河里洗澡的人来说,实在不同寻常。然而他这会儿真不能顾及到自身,也不能思考许多,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似是失去了什么而不得回还,眼窝里已经没有泪水可流,喉咙里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焦灼。

情绪的亢奋和爆发,总只是一时的,不能长久。在最初那一股猛烈到几近令人疯狂的愤怒和绝望过后,残留在灵渊体内的便只有麻木和虚无,自叫他晃晃悠悠,行尸走肉一般在这遍地尸骸的桃源遗迹中恣意行走,明明没有任何记忆,可看哪里都是亲切眼熟,越看越觉得昔日美好,便愈发衬得今日凄凉。

走着走着,灵渊的心神忽然一动,便见得这月华如水银泻地的山谷中,似乎还有另外一道光源,吸引了他的目光,转头朝村子正中堆积成山的骸骨堆瞧去。便只见那一堆骸骨层层叠叠,如玉的骨骼在月华下光洁如水,却是层层骷髅堆叠,这会子竟是双耳双眼,一鼻一嘴之中发出了淡淡的荧光来,就像是这些骷髅有灵有应,重得了生机,这便要显灵,与灵渊交谈一般。

人死三尸寂灭,五气归虚,便是精气一散,魂魄不存,尸骸骨原不会有什么灵异。这骷髅头发光的诡异场景,若落在别人眼里便是多少要叫人心寒,可这会儿灵渊看着,却不觉得丝毫恐怖,甚至莫名萌生出一股子亲切熟稔之感,便被吸引,缓步上前。

伸手捧起一个骷髅,也不知是村中那位乡邻;灵渊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在悲愤之中,失手捏碎了某位乡邻的头骨,便是心中生出一股子愧疚,便愈发小心对待手中的骷髅。这骷髅先前孔洞中都有荧光,这会儿被灵渊捧起便是恢复了正常,就像是得了安抚和解脱一般,却愈发叫灵渊觉得不解。一时又听得喀拉拉一阵响动,抬头便见了一应尸骸震颤不休,便是灵渊捧起这头骨,打破了尸骸间原本的平衡,这会子尸山就要垮塌,便叫他本能运功后退,只逃出三丈去,就见得那做白骨小山轰然倒塌,一时骨骸碎片飞溅,竟露出一座两人高,丈许宽的石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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