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正是因为太上皇的宠爱与纵容,才让甄氏有胆子对母亲、对自己下手。可毕竟是自己的生父,他又怎么能做到完全割舍。他也知道皇兄对父皇有怨气,但他只管住自己,尽自己为人子的最后一份心便罢了。
赵钰有些讽刺的勾起嘴角,没有再说什么。他很满意忠宁不拿他那套来说教自己,自然也不会对忠宁说什么太上皇才是真正的凶手。
况且四弟再是聪慧,也不过还是个十五六未曾见过世面的孩子。若他当真见过江南尸横遍野的场面,只怕对父皇也升不起敬爱孺慕之情。
不到半夜,赵钰便回宁寝宫休息,顺带让忠宁也先寻个宫殿歇息。这边有宫人和太上皇的嫔妃守夜,他们也能稍休息会儿。
第二天不到卯时刘康便将赵钰唤醒,轻声道:“陛下,今日辰时要小敛,诸位王爷公主和朝臣、内外命妇都要到明章宫观礼,您也快些起来。”
赵钰昨晚睡得迟了,现下睁开眼还觉得有些眼花。他定定神才道:“起吧。”说完刘康便服侍他穿好丧服,赵钰有些疲惫按了按额头上了御辇。
此时文武百官也早已等在宫外,只等宫门一开就列队进宫。今日小敛,明日大敛,他们都是要早早进宫为太上皇凭吊哭灵。
赵钰到明章宫后,礼部的人已经在灵堂忙活了。见赵钰来此,有些犹豫的问道:“陛下,甄氏姑侄俩要如何处理,可要作为罪人一同陪葬入皇陵?”
按理这些尸首都是扔到乱葬岗了事,只是这两人的身份太过特殊,是上皇生前亲自下令处死的,未免有些难办。
赵钰垂下眼眸略一思索便道:“扔到乱葬岗,不许为其收敛。”
他原是打算让太上皇多活两天,好生折磨这两人一番。没想到甄妃下的药重了,导致父皇死得太快,死前也只想将甄妃和老太妃拉到地府。
事已至此,赵钰也没打算把她们送进皇陵,死后再进行这些惩罚没有丝毫意义。
礼部的人得令便马上离开,赵钰提脚进了明章宫为太上皇上香。忠宁郡王已经等在里面,一身丧服跪在灵前。
赵钰跪在他身前,低声问道:“昨日的羊毛衣如何?”
“多谢皇兄关怀,比寻常衣物更暖上三分。”忠宁郡王的面色也好上许多,整个人看着也多了几分人气。
他在心底默默记下羊毛衣,似乎内务府纺织司正在做这些,也不知有没有他的分例。若是没有,想来还要向皇兄讨个恩典。这样暖和的衣服,便是扎人些也能穿得。只是不知造价如何,也不知百姓可能穿的起。
不多时,宫门打开,百官也开始入宫。都身着素服排成两列,跪在皇室宗亲之后。赵钰跪在最前端,身后便是皇室宗亲。另一侧则是建齐公主带着内外命妇,当宫人们开始清洗太上皇遗体时便一同嚎哭。
整个皇宫中都萦绕着哀戚的氛围,宫人们都朝着明章宫的方向跪拜。等宫人将一层层衣物穿好后,赵钰和忠宁郡王一同上前将宽布带扎紧,将太上皇的身体用明黄色被褥牢牢裹紧。
待小敛完成后,一二品大员依次上前敬香,随后便带着人回到衙门办公。天下不会围着上皇一个人转,他们做臣子的每日前来哭灵上香烧纸,办完了还要赶回衙门。
国不可一日无君,赵钰上香后也回了宣政殿,便是无法早朝也需要处理奏折。他捏着手上忠顺前几日送来的密信,开口道:“给忠顺传信,待二十五日后下葬,让他尽量快些回来。”
刘康应下,笑着道:“已经吩咐下去了,王爷也晓得轻重。”说完又压低声音道:“此次查抄甄家得来的东西都已经被押入京了,过几天就到了。你看我们是不是。。。”
赵钰点点头,低声道:“把一半充入私库,另一半都充入国库。册子都做的隐秘些,不要露了马脚。”
刘康领命便悄声退出去,又遇着柳安求见。因着上次赵钰吩咐过,此时喜春也不曾入殿通报,而是直接将柳安放进去。
柳安有些诧异的看过去,喜春笑着解释道:“陛下说您来了不必通报,还请大人进殿吧。”这话让柳安下意识笑起来,却又想起正是太上皇孝期,连忙端正表情。
他对喜春点点头便进殿,见赵钰在那儿看折子便道:“臣见过陛下。”
赵钰听是柳安的声音忙抬起头,笑着招呼道:“快来这儿坐下。这会儿内务府怕是正忙,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柳安压低声音道:“上皇先前便重病,那会儿前郎中便把庄子上进献的东西理好了。如今我接了手不过清点下数目,也犯不着忙乱。”
他解释完便喝了口茶水润润喉,看着赵钰道:“昨儿才刚抄了庄头的家,偏生上皇宾天。按理该忌讳些从轻发落,亦或是押后。只是庄子上正种着棉花,看着竟是快些处理了才好。”
赵钰闻言倒不纠结,便只道:“你瞧着打发到慎刑司处理了,即使换上新人即可。他们贪了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银子,便是父皇知晓了也不饶他们。”
说完又想到什么,看着柳安道:“如今父皇宾天,那些勋贵也都不成气候了,等我一月后出了孝便要细查罪证,到时候理国公府的爵位怕也保不住。只是毕竟是你生父,不如贬为庶民收缴家财也就是了。”
柳安闻言也有些沉默,半晌才道:“陛下只管秉公执法就是,何必顾忌臣的薄面。旁的不说,老爷他在任上这么些年,收受贿赂还是小事,结党、谋逆这才刚过去。太太在外也是放利钱,这些臣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