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山也掰了一小半放在自己的嘴里,叹了口气,说:“让赵公子见笑了,孩子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饿坏了。”
赵然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有经历过饥饿的人,是永远体会不了那种饿极了的感觉。
一碗水,一块饼,让两个男人的关系显得亲近了些,话匣子也慢慢地打开了。
“刘大哥,怎么没有见到嫂子?”
在大肃朝,贸然问对方的妻子其实是不太礼貌的行为,不过在靖州这个西陲之地,民风彪悍,倒也没那么多死规矩。
“生小五的时候,难产死了。”刘山的话似乎听不出一点伤感,“小五之所以叫小五,是因为他排行第五。”
第五?
赵然一怔,那前面四个呢?
似乎是解答赵然的疑惑,刘山说道:“他的四个哥哥姐姐,全都夭折了,唉,都是饿的……”
赵然默然,难怪说起亡妻时都没有情绪波动,原来对于死亡,已经麻木了。
他脑子里的记忆,大多都是学院里的,家里虽是个农民,不过条件也比刘山家好多了,他也听说过大肃现在有点民不聊生的感觉,但一直没有这个深切的体会,今天走到这里,才感觉到民不聊生,从来不只是一句形容词而已。
“你看看这个村子,原本也有十几户人家,可是现在,就只剩我们爷俩了。”刘山吐了一口烟雾,“这些人,都是在这里活不下去了,要么举家乞讨,要么就饿死在路上,甚至有的人把孩子卖给了那些大户,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一个空村。”
“是因为凤凰山的土匪吗?”赵然心里一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或许是出于对于金兰寨还有一丝希望吧。
在山寨的时候他就有所感觉金兰寨的人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残暴,更多的应该是肖玉芳一部做出来的丑事,至少赵然并没有发现赢离她们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是可以隐藏起来的,赵然只是从内心里真心希望,赢离不是那种残暴荒淫、冷酷无情的女人。
刘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赵公子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吧?”
“的确如此。”
“这就难怪了。”刘山解释道,“凤凰山的那些女娃子们,其实对我们这些人还不错,不仅不抢,有时还会送些粮食过来,虽然不多吧,但是绝对没有城里人渲染地那么可怕。”
“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公子一看就是一直待在书院里学习的人,书院里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他们都是豪绅家族,凤凰山的人专门挑他们这种人去绑架,从他们这些嘴里传出来的话,凤凰山会是好的才怪!”
“事实上啊,凤凰山一直在救济着我们,方圆百里的村子,哪个村子没有受到过她们的恩惠?”刘山用烟杆在鞋底敲了敲,“城里传言,那都是传言罢了,不把凤凰山说得恶劣一点,县令又怎么有替罪羊来给自己治下贫苦背黑锅呢?”
赵然听了,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刘大哥果然是清醒人。”
这的确是赵然第一次从外界听到对凤凰山的评价,他之前之所以一门心思地想要逃离凤凰山,很大一部分原因不就是传遍靖安城大街小巷的传言俚语吗?
现在看来啊,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自己也是被蒙蔽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愈暗,气温越低,刘山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床,两大一小三个男人,就这样挤在一张木床上。
赵然一边想着凤凰山的事,一边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