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仪板着脸看外甥女一眼,喉咙里发出“哼”的一声。
这应该算是答应了。霖铃赶紧从布包里拿出那沓学生的“作业”,清清嗓子念道:“第一首,《秋风引》:
秋风秋雨何所知?小园篱黄蘸露湿。归耕农夫虽无酒,晚来茅屋起烟迟。
砌下黄叶空凌乱,檐前冰溜压欹枝。饭罢闻杵三两声,若若空音惹秋思。”
霖铃读完,小心翼翼地问李之仪:“舅舅,这首诗做的如何?”
李之仪微微皱眉,张开嘴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霖铃还想追问,胡文柔在旁柔声说道:“我来说罢。这首诗做得还可以,字句用典虽简单了些,但好在清新朴实,且无苦味,读来倒是与别的悲秋诗有些不同。不过。。。”
胡文柔一边说,霖铃在旁一边用铅笔记录。听到胡文柔顿住不说,霖铃的笔一停。
“不过什么?”霖铃抬头问。
胡文柔呆呆地看着霖铃手里的笔,疑惑道:“这是什么笔?”
“木头笔,极其好用,舅母你要不要试试?”
胡文柔:。。。
她尽量不去注意外甥女用的那些古怪玩意儿,对霖铃道:“不过此诗用的意象还是平淡了些,如黄叶,杵声之类,都是寻常意象,到底落了窠臼。”
霖铃只会“哦哦”。胡文柔又说:“还有中间两句,归耕农夫虽无酒,晚来茅屋起烟迟。农夫无酒和起烟有何关系,是有酒便不做饭了?农夫再贪饮也不会误了做饭,这么写便是不符合常理了。”
“有道理!”霖铃一股脑儿全记下来,又转头去看李之仪。
只见李之仪闭着眼睛微微颔首,显然很赞同妻子的点评。霖铃赶紧在那首诗的旁边写个“良”字。
写完后霖铃又继续念:“第二首:赋得江边柳:
纤纤玉手栽,为盼春风来
娇姿逞柳眼,何须百花开。”
她还没念完,李之仪就皱起眉头,念完后更是躺在床上轻轻摇头。
霖铃回头问胡文柔:“舅母,这首写得不好哇?”
胡文柔没直接回答,而是扭头问肉哥儿:“肉哥儿,你来说说,这首诗如何?”
肉哥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奶声奶气地道:“这首诗题目是写柳,但读上去和柳树没什么关系。”
“是了,”胡文柔满意地笑道:“此诗像是咏美人,像是咏花,却独独不像咏柳。而且题眼中的‘江边’二字也未顾及,可见破题功力一般。不过此生语感不错,用字琅琅上口,以后略加调教,应当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霖铃一字一字都认真记下。她发现自己从现代书里学到的知识还没有胡文柔教她的多。如果胡文柔跟在身边当她的教学助理就好了,可惜不可能。
她记完胡文柔的点评,又继续拿起第三张答卷。
"这一首——《咏梅》:
昨暮轻疾雪,晨起掩柴扉。万籁银裹素,一树红絮堆。才将寒夜去,乍疑春色回。向来恶穷冬,忽此展笑颜。”
她读完以后,忽然看见李之仪的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一丝笑容,嘴里支吾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好像是“不错”。
她眼睛一亮:“舅舅,舅母,这首算是好诗吗?”
胡文柔笑着说:“此诗用字典雅,意境也不俗。尤其‘乍疑春色回’两句,颇有孟襄阳‘以情入景’之妙。虽是写梅花,诗者脾性亦是跃然纸上,堪称佳作。”
霖铃高兴坏了。她读到这首诗的题目时,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副清秀谦逊的眉眼。在闻雀斋这么多学生中,江陵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最好的。她忍不住想,应该只有最好的家教和生长环境,才能培养出这样皎皎君子一般的男孩吧。
她毫不犹豫地在江陵的答卷上写下一个大大的“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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