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白如萱维持着摔倒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敢动,何珏脸色满脸狼狈的避开众人的视线,夏夫人小心的看了眼姚瑶,有些不知道这样的局面等会要怎么收场。
良久,姚瑶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份凝滞,“难怪火急火燎下了山,原来是急不可耐来见佳人了。”
姚瑶的脸上闪过恰到好处的不敢置信和难堪,然后全都归于嘲讽。
“我还当你是因为顾忌我的心情,怕我来参加夏夫人家的周岁宴看到满院子的孩子触景伤情,才不等我就急匆匆的下了山,没想到竟是我一厢情愿,还去夏家闹了出笑话,何珏你可真对得起我!”
知道内情的王氏和姜姑姑表情不变,亲眼看见了姚瑶有多‘要紧’何珏又陪着一起找人的夏夫人却是听得有些不落忍,看向何珏的目光不由得透出了鄙夷,连带着刚刚帮着一起找人的夏家家仆们的脸上也满是不屑。
被这些或嘲讽或鄙夷或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何珏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神不知鬼不觉了九年,他从来没想过会东窗事发,他小心的将白如萱安置在这里,每每过来都做足了准备,连何府的车夫都不曾知晓他准确的落脚地,甚至向来关心他行程的何母也从没发现过什么不对,却没想到小心掐着姚瑶回府的时间,反倒是翻了车。
何珏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指甲深深的扎进掌心的刺痛,才让他回拢了一些思绪。
眼下虽然情况很糟糕,但也并不是全然就是绝路,目光落到站在最前面的姚瑶身上,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她,若她松了口,王氏再是娘家人也总不能按着她的头计较下去,姜姑姑是外人就更不用说,而夏家同样不是蠢人,绝不会冒着得罪徐家何家把事情张扬出去。
等到事情平息下去,再将白如萱接回府里给个妾室的身份,那么事情也就圆了过去,便是日后再要追究也站不住脚了。
这么想着,何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讨好,“瑶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如萱是我舅舅的女儿,我……”
“啪!”
话音未落,却见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姚瑶撸起袖子就给了何珏一巴掌。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跟我说不是我想的这样,何珏,你真当我徐玉瑶是三岁小孩呢?”
何珏自打生下来就是金尊玉贵的何家嫡少爷,等显露出读书的天分过了中了秀才举人后,更是被全族人捧上了天,连带着县令知府也对他客客气气,后来一路来了京城年纪轻轻就成了探花郎,又娶了徐家的女儿,便是在徐玉瑶跟前总觉得底气不足,在外头却多的是被奉承和恭维,何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里子面子被摘得半点不剩过,且还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何珏有些被打懵了,脸色从白变青,再由青转黑,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你!”
“啪!”
却不等他继续说,脸上又挨了姚瑶一巴掌。
“孩子没了之后我每每提起你便满脸不自在,我只当你心痛难言便是连提都不敢再多提,还是这次梦到了孩子心道多有亏欠,才拖着病体上了山,见你日日京中寺里两头跑我心里还颇为感动,却没想到你早就温香暖玉在怀,前脚孩子的法事刚做完,后脚你就来私会外室,何珏,你还有心吗?你就不怕孩子晚上到你梦里哭吗?”
被噩梦缠身了好几日,何珏眼下里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下意识就吼了出声,“够了!”
扪心自问,他会因为那个被自己的孩子心虚,却并不觉得将白如萱养在这里有多对不起姚瑶。
相反的,他与白如萱相识相知在前,若不是何母阻拦他们早成佳偶,何必这样躲躲藏藏见不得光,再者,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何母为讨好徐家从不曾提起,她徐玉瑶为了自己舒服也从不曾提起,却从未有人想过他或是来问过他,他不得不将人养在外面已是委曲求全,又何来什么将好事占尽?
何况,她作为他的妻子,本应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知道了这样的事也该帮着藏着捂着,她倒好,乌泱泱的带着一帮子人来看热闹,还当着这样多人的面连声指责,简直是不知所谓,不可理喻!
这么想着,何珏仿佛像是给自己找到了底气,心里的慌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多年来累积的不满,语气也逐渐生硬了起来,“我说了,如萱是我的表妹,舅舅舅母早逝她一人孤苦无依,你难道让我眼睁睁看她流落街头才满意?”
看到他这幅大义凛然,仿佛自己还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姚瑶脸上写满了嘲讽。
“我看她梳着妇人的发式,父母不在了夫君也不在了?总不能夫家的人全不在了?要不要我去查查户籍?”
“你若只是怜她孤苦无依,为何不跟我说明然后将她带回府?”
“母亲那样宽厚的人,又是她的亲姑母,难道不比你照顾得好?”
“你若无半点私心,怎么会将她外室一般养在这里?”
“再有,我眼睛不是白长的,刚刚你们都快亲上了,真当我眼瞎看不见?”
姚瑶逐字逐句将何珏击得溃不成军,知道内情的不知道内情的一看他这样子哪还有看不明白的,姚瑶欣赏着何珏几乎快要恼羞成怒的脸色,“何珏,你真让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