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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 黑山匕落有玉石成双（第1页）

涌泉般的黑色细纱哗啦啦地从碎裂开的山石间喷涌出来，在山下看，便如数百道飞瀑正贴着山体向山下奔流而去，更多的虚影游鱼似地在空中回旋飞舞着，伴随着那些炸裂开来的石头疾射向远处，此刻整个海祝城死伤无数，烟尘滚滚，已然化作断壁残垣遍地的废墟。4：39S

奈奈感觉到那股无穷无尽的威势正推着自己升向高空，她背对着山道崩裂后生出的百米深壑，听见碎石自耳边飞速掠过的尖啸声，尔后力量逐渐消失，女孩开始向下坠落。

余光里，她看见小羡正扶着破碎的长廊艰难离开，白色的建筑本体在她身后层层断裂。

随即，万篱的身影在数十米之外某处断裂的平台上出现，咒文光芒瞬生瞬灭，他伸手接住浑身血迹的女孩，一踏步间再度飞跃近百米，空气中数千呲啦作响的黑色闪电随着咒术师一道穿过如雨的落石，稳稳落在楼堡残留下来的某处平台上。

少年扯下身上破旧的斗篷裹在女孩身上，目光遥遥望向顶峰那栋雄伟的建筑。

穹顶宫殿上方的天空正逐渐变得黯淡，虽然黄昏还有半天时间才能降临，层叠的云烟却已经开始呈现出极为明显的鲜红血色，想来刚才他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黑山的力量便已经注意到了，此刻无穷无尽的威势正在那处汇聚，不知何时便会有漫天神威降下。

只是现在的万篱已经离开幻境，刚刚又有消耗，要同黑山对抗，灵魂力量还远远不足。

他接住一块差点落到脸上的碎石，背后狭长四翼伸展开，朝着楼堡顶层那处庭院飞去。

怀中的奈奈清醒过来，眯眼看着万篱，虚弱地笑了笑，说道：“你真的回来了……”

“我刚才要是不赶回来的话，这些年就都白忙活了”，万篱说着，很是感激幻境中的那声提醒，“我在暗道里感觉只过了差不多三个月，现在看来现在穹顶战争已经爆发了。”

女孩点点头，说道：“你提到的那块断章之书……的确已经出现了。”

万篱看着底下已经不成样子的穹顶和远处遍地废墟的海祝城，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不真实，他记得当年自己看见穹顶爆发的时候，山上的楼堡还安然无恙，海祝城也是被北疆的那些渡舟摧毁的，想不通自己为何也变成了帮凶，也不明白记忆为何还未改变。

明明他已经改写了过去的某些细节，这时候的忘川看见的景象与他记忆中的情形肯定是不同的，既然如此，万篱关于过去的印象也应该被改写才对，只是，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颜钰现在在哪里？我先把你送到她身边去！”

“她两年前就乘着辉夜家族的船回到群屿去了。你把我送到花坞阁，其他人还在那里！”

万篱沉默片刻，想不清楚为什么颜钰要突然离开，而这件事情同辉夜家族之间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群屿本由大陆南方的数百座小岛构成，因为靠近海底火山，常年温度极高，各种作物根本无法生长，岛民以捕鱼为生，又由于盛行奴隶制的缘故，据说生活极为艰难。

群屿以海域中央面积最大的岛屿岩烬角为中心，颜钰据说是来自某个叫做黑坟的船岛，但她生命中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中陆和海祝城度过的，按说本是没多少理由再回去那里的。

思考中，两人落在天顶的花园里，万篱松开怀里的女孩，黑色阴影在指间汇聚，锐利如锋，寥寥几笔便在先前接住的那块碎石上画出一个简单的储存字符。

他握紧石子，掌心金色光芒骤然亮起，又缓慢熄灭，然后将筑石塞进女孩手里。

“我必须得去对付伊光袭他们，你跟着我很危险，接下来回花坞阁的路你要自己走”，轰隆的落石声中，万篱握着奈奈的手掌说道，“如果要使用咒术，记得握紧这块石头。”

女孩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万篱的身影便已在她眼前消失，出现在百米之外的空中。

她伸手拂去狂风中四散的长发，看着掌心那块散发着浅淡光芒的碎石，咬紧嘴唇，转身朝着花坞阁的方向跑去。按照当年万篱告诉她的那个故事，她现在必须得带着其他孩子离开花坞阁，路上会有重甲卫兵和弩手的围捕，她是花坞阁最强的，所以她必须要去对付他们。

万篱看着女孩消失在门后的身影，有些担忧，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跟上去。

刚才他本能够用更寻常的仿佛飞入空中，可如果动作稍慢，感知里那股属于黑山意志的便会捕捉到他的具体位置，他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对付自己，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离楼堡越远越好，同时，他必须得到尽可能多的灵魂力量，就像当年冷杉说的，要有倾城一击。

突然，几滴黑色的墨点自咒术师身后的羽翼中淌落下来。

风中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尔后那道气息化归真实的红色丝线，整个纠缠住他的翅膀。

万篱骤然回转身体，指尖纠缠黑影在身前画出几道潦草的线条，如洪流般的灵魂气息遥遥指向数百米之外的伊光王宫，刹那一个直径数米的圆形带着成百上千个古陆语文字凌空浮现，少年双指并拢捏住线条，猛然向前斩落，万道雷声中，风中红线尽数化作碎絮。

有百道流光继续向前，于是宫殿外围数道围墙轰然倒塌，阶前百余士兵的鲜血淌了一地。

黑色的影子刹那爆发，亦是刹那崩解破碎，山道上的小羡看着远处空中那道身影猛然后仰，朝着山下坠去，当即挥手示意身后的黑芒成员前往追击先前逃进花坞阁的女孩，又朝着山巅那座宏伟的宫殿望了眼，这才踏着破碎不堪的山道朝着海祝城走去。

她永远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但伊光袭被太多东西遮蔽了目光，此刻殿中那人，已然入魔。

在昏暗无光的王宫深处，男人看着手中紧握的那把匕首，看着匕刃上飘荡着的断线，愣神怔了很久。他注意到殿前的鲜红地摊上伏了很多破碎的尸体，断肢上的伤口很平整，是被红线刺出的刹那斩断的，而此刻，那滩显眼刺目的血水上站着个束着长发的年轻女人。

伊光玉双，曾今始终站在他身边保护着他的那个姐姐，曾为海祝城而死的人。

“既然我们不属于山的这边”，她说道，“不妨，去另一边看看吧。”

伊光袭站起身，浑身伤口仍在不断流血，但他没有治疗，似也并不怎么在意。

“既然已经死了，那就不必再回来了，弄出这样的幻象有意思吗？”

伊光玉双笑了笑，说道：“只要能让自己稍稍开心点，真与假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男人看着殿门外的庭院，看着更远处崩坏的建筑，目光归于平和，然后他摇摇头，手中染满血迹的匕首呼啸回转，猛然刺入心口。黑山骸骨制成的匕首并不十分锋利，但在那样的力道下还是直接捅穿了男人的心脏，无数道血痕顺着伤口汇入他的身体，像蜘蛛结成的网。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戛然而止，听见血液在血管中飞速流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