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未置可否。他问我,要是叫我带一个外宾团去长江三峡,我该怎样开展工作。
这恰恰搔着我的痒处,因为,我和吴戈才从三峡回来,沿途景观我非常熟悉。我从万州开始,讲解沿途风光,丰都鬼城。奉节白帝城托孤,张飞庙、小三峡,我如探囊取物信手拈来。
两人对视了一下,会心的笑了。中年男人说,我代表公司告诉你,你已经被录取了。要是你愿意,明天就可以来上班。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开心的笑了。
走出招聘现场,我飞一般的跳上出租车。快,到长途汽车站!
捣蛋珊瑚又发来短信,你珍惜我们的友谊么?
这个珊瑚,简直可恶,我给她回道,你神经病啊?
珊瑚没有回应了。两个小时以后,长秀姐家到了,我狠狠的擂门,可是没有人应答。这时,一个我认识的邻居对我说,是兜兜啊,你不知道么,你姐姐在中山医院住院。
我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真的么?是什么病啊?
已经确诊了,是癌症。
我好像兜头挨了一棒一样,脑袋嗡的响着。我想,长秀姐啊,你有了病,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邻居摇摇头,絮絮叨叨说道,真是好人命不长啊。
我转过身,飞快的朝医院跑去。
17
在病室门口,我迟疑着,好半天才走进去。这,真的是我的长秀姐么?
长秀姐好像一枝枯萎了的鲜花。因为放疗与化疗,她的头发掉光光了,没有一根头发,脸色白咔咔的,有些浮肿;眼窝深陷,眼光呆滞无神。她还在输液,一条长长的胶皮管子从她头上方下来,固定在了她枯瘦的手臂上。
长秀姐——我跑进去,颤抖着叫了一声,却再也忍不住,伏在病床,伤心的痛哭着。我在想,万恶的病魔,你为什么要折腾好人?!
长秀姐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抚摸着我。她的手好冷啊,好像冰块一样。嘻,我的小蝴蝶,你终于飞来了,可是,你的那位戈戈呢,他怎么没有来?
我哭的更加厉害了。
长秀姐说,小怪物,你别哭了。每一个人都有不如意的事情,不是说此事古难全么?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撒娇啊?!小心别人笑话你。
我站起来,赌气的说道,人家可没有撒娇,我是看你生病了,心里难受嘛。
长秀姐说,好了小怪物,你没有生气,就是撒猫尿了。嘻,说,是不是同戈戈闹别扭了?
我说,什么戈戈啊,我不认识他!
长秀姐说,你啊。她把我轻轻搂抱着,仔细的凝望着我。我强忍住又要下落的泪水。长秀姐说道,兜兜,你的工作问题有眉目了?
我点点头。当然有啊,我这样优秀的人才,单位不要我,是他们的一大损失呢。接着,我把贵宾公司的事情给她说了。长秀姐点点头,这就好,到了单位,你可别太调皮淘气,你是我们林家第一个大学生,可得为我们争气啊。
我说,知道,我的小老太婆。
长秀姐又叹了一口气。长秀姐是一个乐观的人,可是,今天却多次叹气,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我说,王哥哥呢?
长秀姐说,他出差去了,最近他事情多,老出差。她拍拍我的脸蛋,说道,兜兜啊,你最近过的怎样,给姐姐汇报汇报?
我欲言又止。长秀姐说,兜兜,看着姐姐,说,你是不是和戈戈闹矛盾了?你必须得说,要不,我会为你们担心的。真的。
我无法躲避长秀姐姐那双眼睛,尽管那眼睛已经疲惫,充满血丝,而且毫无光泽。我只好把我和吴戈吹灯的消息告诉了她。我说。长秀姐,你兜兜妹要身材有身材,要学问有学问,大姑娘何患无夫!你老人家安心养病,等你老人家病好,我一定带我的白马王子天天陪伴你,好不好?
长秀姐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却很快黯淡了。她好像在颤抖,我感觉她那青筋暴露的手也在抖动。我的眼泪无声的掉了下来。长秀姐说,小怪物,爱情,可没有这样简单啊——她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赶忙把纸巾递过去。
血!长秀姐的鲜血,把纸巾也染红。我说,长秀姐,你吐血了?我去给你叫医生。
长秀姐淡淡的说道,没有必要,我现在经常吐血,已经习惯了。嘻,大约我的血多了是不是?
我说,长秀姐——
兜兜啊,要是你长秀姐哪一天不在了,你能够自己好好过日子么?
我的心开始流血,我的精神好像跨掉,被贵宾公司录取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我强忍住眼泪说,长秀姐,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还要给兜兜教育孩子,就好像你教育兜兜一样!等兜兜的孩子长大,你还可以给兜兜的孩子的孩子带孩子啊。我终于歇斯底里哭起来。
长秀姐说,傻瓜兜兜啊,你长秀姐可不是专门为你带孩子的。要哭,你把门关上,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可是,你哭了以后,就千万不要再哭了,特别不要在人家面前哭——因为,这个社会,是不会怜悯弱者的。说到这里,长秀姐叹了一口气,她的神情凄迷,眼睛里面泪影闪烁,大约,她又想到那些美丽的蝴蝶了?过了好久,她才说,人,都有离开世界的那一天,这些日子,我躺在病床上。已经把这些想得很清楚了。你说,你王哥哥好么?
我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起王叔叔,我摇摇头,却又赶紧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