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甫一开口,原本还算热闹的屋子里不知不觉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众人停住话头,转头看了一眼惠妃,又纷纷偷摸瞧上首皇后的脸色。
也就是帝后二人忙着各种事还没空关注秀女,其实秀女的消息在后宫是传得最快的,其他的主位庶妃早都听说了,有心之人也将秀女的消息打听的很清楚。
这届秀女中有两个姑娘,一个瓜尔佳氏,一个钮祜禄氏,据说生得国色天香。
惠妃笑着看向皇后“可巧我那日在御花园闲逛,蹓跶到了储秀宫附近,听见院子里嬷嬷们正在教规矩,就进去瞧了瞧。娘娘猜怎么着”
沈菡没说话,捧着茶盏静静听着,看她到底想说什么。
屋子里的其他人度着皇后的表情不敢接茬,要么扭头看桌子,要么低头喝茶,但耳朵都支棱着。
惠妃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道“这两个姑娘的样貌委实出众,那生得叫一个灵秀我进去的时候,两人正好站在第一排,一眼望过去,叫人连眼都移不开了。听说钮祜禄氏是孝昭皇后的亲侄女,依我看,这位姑娘的资质竟完全不逊于当年的孝昭皇后呢”
孝昭皇后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容色摄人,比貌美的亲妹妹僖贵妃还要更上一层。
而当今皇后与孝昭皇后的容貌,当年在宫里虽都是数一数二的,不过二人气质不同,难分伯仲。
惠妃的意思很明白,这钮祜禄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既然比孝昭皇后都强,那自然也比当今皇后要强了。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等着看皇后的反应。
唯有福格听完惠妃的话后,瞧了她一眼,心下冷笑呵,给你三分脸面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角儿,蹬鼻子上脸了。姐姐瞧着好脾气,内里可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等着下不来台吧。
沈菡面上很平静,她端起盖碗抿了口茶,茉莉花茶流过干涩的唇舌咽喉,润肺敛躁。
杯盖碰撞杯身,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
沈菡随手将盖得严丝合缝的茶盏放到案几上,冲惠妃笑了笑“惠妃如今这说书的本事真是越发厉害了,本宫听你说这两句,仿若身临其境,恨不能立马传这两个姑娘来见见才好。回头本宫叫南府的张教头到延禧宫教你几折,指不定下回本宫回来,你都能穿着行头给本宫来上两段了。”
惠妃听到皇后竟然当众将她比作戏子,心下大怒,面色瞬间铁青。
沈菡才懒得理惠妃,恼去吧,怒去吧,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子当面说什么。
她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为了大局忍着太子和索额图明珠那是不得已,剩下的人爱谁谁,敢来找她的麻烦,她一个也不忍,统统打回去算完。
惠妃要是再敢在她面前阴阳怪气,明儿她就叫南府去延禧宫,下次宫里唱戏,就叫她上去给大家表演两句,看她敢不敢接这茬儿
真以为有个大阿哥在,她就不敢动她
沈菡瞧着惠妃憋回去不再吱声的样子冷冷一笑,她以前忍着她,看的从来都是胤禛的面子,可不是他们母子。
可看现在朝中的局势和大阿哥的做派,做什么也都是白搭了。
她懒懒地拨弄着自己精致的紫玉护甲“说起来,年宴上那些戏年年唱,天天听,本宫真是听腻歪了。我瞧着惠妃你是个会演的,不然今年本宫给你安排安排,你上去唱一回,也好叫万岁跟着欣赏一二。”
惠妃万万没想到皇后会直接和她撕破脸,分毫不顾忌,她就不怕
偏惠妃还不敢顶回去,因为受宠的皇后对上失宠的妃嫔,本就是碾压。皇后真要是下了狠心这么干,叫她上台唱戏,她根本无法违背懿旨。
惠妃大失颜面,噎的心肝脾肺肾都疼了,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延禧宫,一整个下午都没缓过来,连晚膳都没用。
冬日的黑夜来得格外早,不过才申时,整个紫禁城的灯火已经星星点点地依次亮起来。
墨色慢慢吞噬了碧瓦朱甍,四通八达的宫道上寒风呼啸,值夜的太监和侍卫缩脖跺脚,提着灯笼在寒风里艰难地前行。
门外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紧接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仍在憋气的惠妃烦躁地抬头“不是说了不要过来打扰吗”
嬷嬷的脚步却半点没有因为主子的怒火而迟疑,她面上的表情十分奇异,三分惊、五分喜、还有两分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
她急慌慌地冲进暖阁,附身在惠妃耳边低声道“主子,万岁下午在御花园撞上了瓜尔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