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于她们的玩闹,站在柳静言身后的夜臻,沉默不语地垂眸盯住杂志,随她翻阅逼近那页,暗沉的双眼渐渐生冷,按压着木戒的食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大榕树上的树叶随风婉转飘零,宛若芭蕾舞者翩翩起舞,缓缓降落于柳静言的头顶,似一声叹息,残存地牵动周边的发丝。
她埋着头,手上有一着没一着地翻动了一页又一页,却因为风的缘故而受阻,散落及肩的长发跟着飘扬而起,些微凌乱地闯入唇间。
耳畔持续萦绕着冷月月嬉笑自己的声音,实在拿对方没辙的柳静言,恬静地拾起嘴角衔住的一缕头发夹在耳后,仰头之际,愣是让阿雅生无可恋的表情吸引住,不禁掩唇敛眸含笑,蓦地合上杂志抱在身前,真挚地前倾:“冷小鬼,阿轩真的不好吗?”
恢复正色的夜臻,紧握成拳的手徐徐松开,四周的风声也逐渐平息,收回的目光悄然落于那片树叶上。
冷月月晓得今儿躲不过这茬,倏尔放开阿雅,汉子般跨坐在柳静言身边的木墩椅上,单手杵着脑袋抵在桌上,发愁地嘟着嘴:“又烦人又讨厌,总之,不喜欢。”
阿雅随后跟着坐在另一边,高挺着背,典型的乖巧坐姿准备聆听。
柳静言凝眸含笑,竖起食指戳了戳冷月月嘟起的脸颊,语重心长道:“你啊,这么说阿轩他会伤心的。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对你的喜欢与日俱增却迟迟等不到回应,自然就着急了些。”
“才不是,互相尊重才是爱一个人的表现。”
“敢问世间能有几个他这样的男子,追人的方式简直,哎,索性要我的命得了。”不堪回首地摇了摇头,冷月月冷不住打了个寒战,心疼地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摩挲取暖,继续吐槽,“自打小时候开始他就说什么他是我的守护天使,天天去哪跟哪,屁颠屁颠。”
“阿轩打小就喜欢你,这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哼,他那是喜欢嘛,连个厕所也不敢自己上,还怕一个人睡,那么大的人了,只要我拒绝就哭唧唧闹别扭,跟个娘们一样。”想起这事,冷月月就脑壳疼,深感疲惫地翻着白眼吐气,“长大了之后变是变了,不过更讨人厌了,逢人就说:冷月月是我小媳妇,不准你们这些臭男人靠近她。”
注视着她插腰学林牧轩的架势,惟妙惟肖,被逗笑的柳静言挫败地扶额:“他那是怕你受欺负,想保护你。”
“不对不对,你们都被他那张无害的小白脸蒙蔽了。他顶多就是贪图我的美貌,激发了自古存有的占有欲。
大男子主义什么的家伙,最面目可憎了。”冷月月上一秒还愤怒地瞪圆双眼,下一秒双手托腮,沉迷于自己不可自拔,“唉,美貌就是罪啊,这个道理我居然用了二十多年才明白。”
怎么就自恋上了?
柳静言睁大双眼,无奈地闪了闪,不得不承认林牧轩的追妻之行堪称蜀道难的级别,只能一再劝说:“冷小鬼,不要先入为主,还是找个时间跟阿轩好好谈谈吧,说不定……”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啦啦啦啦……”冷月月摇头晃脑,故意加大自己声音来屏蔽柳静言接下来的话。
能被人喜欢,并且那样坚定地喜欢了二十几年,甚至未来的喜欢只增不减,听起来就足够令人称羡。
怎么会觉得是一种困扰呢?
阿雅不明白,更想替那位素未谋面的阿轩打抱不平。
她放在双膝的手不由握紧,双颊也跟着爬上两团红晕,酝酿了许久才怯生生地插话进来:“其实,我觉得,那个哥哥肯定是因为太喜欢月月姐,所以自乱阵脚了。”
阿雅的说话很小声,起初被冷月月的胡言乱语一顿掩盖,之后的“自乱阵脚”四个字说得愈来愈大声,像是郁积了长时间的不满一下子爆发。
周围的视线瞬息落在她身上,空气渐渐凝固……
“没事,阿雅,想说什么都可以。”柳静言打破寂静,扬唇轻笑,抬手抚上阿雅缓缓低下去的脑袋拍了拍。
阿雅开朗点了头,匆匆抬眼瞥了眼冷月月,期待地回问:“嗯,那月月姐能不生我的气嘛。”
呦嘿,这小姑娘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嘛!
冷月月缓缓阖上因为讶异而张开的嘴,凝望着阿雅还是一副少女模样姿态,哑然失笑地上手敲了下对方的脑袋:“我能跟你生什么气,只不过你太天真了,阿雅。林牧轩已经走火入魔了,不仅玩定位、跟踪,还警告了任何有可能靠近我身边的人,不论性别。这不叫喜欢,这是变态狂。”
“他说,说,说不定有苦衷呢!”阿雅吃痛地捂着脑袋,坚持道。
苦衷?
冷月月不由冷哼一声:“连阿雅你,甚至没见过林牧轩都想帮他说话,或许是吧。”
见不得冷月月说话这样阴阳怪气,柳静言拧眉:“会不会是误会了,阿轩至少不是个不懂分寸的人。”
“谁知道呢!”长吁了一口气,冷月月烦躁地抬起手对着空中一阵瞎招呼,“哎哎哎,算了,不说他了,省得心烦。
阿言,你刚才不是要画画嘛,正好我蹭一波灵感呗。”
早有打算的柳静言正回眸就撞上夜臻僵化在半空中的手,端庄娴雅地弯眉带笑询问:“怎么了,阿臻?”
不自然地紧握成拳收回手背在身后,夜臻的喉结略微干涩地上下滑动,神色凝重地低下头又别过脸去。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极其严肃的事情,就在三人沉着脸焦心等待之际,隐忍多时的夜臻才堪堪道出“树叶落在头上”这句话,顿时哗然大笑。
合着他全然没听见她们的谈话,自始至终视线就牢牢盯住那片落叶,想着递出手去帮忙取下又收了回来,整个心里路程踌躇不已又自添烦恼。
“天呐,臻臻这么可爱怎么成啊。”蓦然带上姨母笑的冷月月,自动有粉丝滤镜,抵在下巴的十指喜欢得要死地蜷缩在一起,迷离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夜臻,“怎么办,实在太想上手蹂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