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说:“老嫂子,支书需要休息,我们也不坐了,有困难找大队解决。”说完,都起身走了。
出了门儿,郑运发不想说话,“哼”了一声,低头走路。
大队长说:“到我家吧,到我家,中午杀个鸡,咱俩喝两盅?”
他心情不大愉快,没有吱声,两人往大队走。快到大队了,忽然问:“听他说的,支书家也没有吃的?”
大队长说:“哪有吃的?大队给点米,给点钱,还不够支书吃药。但是,支书毕竟还是支书,大队也照顾,就是吃稀点,也还是能吃饱的。”
“我没有摸被子,看看好像很薄,睡着不冷吗?”他还在想着,心里放不下,关心地问。
大队长说:“能有啥办法?把床铺底下多垫些稻草,将就着过呗。”
郑运发仍然不理解,跨过大队部门槛,又问了一句:“就说穷点,但是,那气味,真难闻!怎么一位支书混到这种地步呢?”
“你不知道,支书半辈子没有女人,解放了,他闹土改,当了支书,在土改中,他冲在前面。到了中年,邻队的寡妇,也是个苦命的,裹到一起,算结婚了。两个人十分恩爱,相依为命,刚好过上了点好日子。但是,公家饭难吃,事情多,支书每天开会都到深夜,半夜回去,还想喝点烧酒,就这样,得了这个难治的病。”
“支书没有儿子吗?”
“他老婆原来有个儿子,跟支书结婚后,不认了。儿子说,是丢人的事儿,还说他能养活他娘。但是他老婆还是坚持跟支书过,儿子劝说不理,一气之下,出了远门,是死是活,现在也不知道。”
郑运发听着,觉着挺可怜的,不想再接着谈论,就改口说:“不知冷秋风在家不?走,看看去,要是在家,中午到他家吃饭。”
他俩一路晃悠,去到冷秋风家,他不在家,他妻子在家。现在的冰娇,已经不像从前了,怀孕了,大个肚子。大肚子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味道。郑运发看看,有点失望,冷秋风又没有在家,怎么办呢?他跟大队长说:“还是回大队吧?中午,到你家去。”
“郑书记还没有在俺家吃过饭呢?来一趟不容易,秋风这几天没有喝酒了,正好想喝几口,你来了,肯定得留下。”没想到,她却出来挽留。
大队长说:“你挺个大肚子,郑书记是心疼你才提出要走的呀。”
“大队长,你可是一队之长,不能乱嚼舌头哟,你家嫂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呀?”她说着,笑话,喊着,“夏冷子,夏冷子。”
夏冷子在隔壁,听到喊声,立即应答:“来了,就来了,有什么事情呀?”
“郑书记来了,你快去叫你表叔来,就说来稀客了,要他顺路打点豆腐,买点油来。”回头又跟大队长说,“是木桩呀?还站着,还不帮个忙,把鸡赶到厨房去。”
郑运发本来是来看她的,见此情景,又想走,听说冷秋风好长时间没喝酒了,心里也痒痒的,看到她心诚,忙着留客,也就实了心,进了屋子,找个板凳坐下。
她站在大门口,大队长就去找扫把,鸡见了,很害怕,咯咯叫,跳着,飞着。大队长瞅准了,用扫把按住了一只鸡。她看到这个情景,笑着唱起儿歌:“大队长,大队长,扫把一挥鸡慌张;可怜只怪两只腿,来到人间把命丧。”
大队长装着恼怒样子,眼睛一斜儿,骂道:“你这个女人,嘴真不饶人!是你让捂鸡,反而拐着弯子挖苦我,再说,我可松手了?”
她赶紧把鸡逮住,提着,又开玩笑地说:“都说大队干部会逮野鸡,你不能等嫂子知道了,知道了,可跟鸡一样,只能满天飞,不仅自家门进不去,有可能还丧命呢。”
“哎嗨,没想到,你不仅会挖苦人,还会拐着弯子骂人,真是没有见过。不过,鸡鸭都是牲畜,都是吃的,你没有听说过,女人在杀鸡时,也唱儿歌吗?”
“没听过。”她故意地说。
“我就听到很多,女人逮鸡时,鸡咕咕叫,自己养的,舍不得,就一边杀鸡,一边哄鸡,‘小鸡小鸡你莫怪,你是阳间一道菜,今年请你去,明年请你来。’看看,最毒莫过妇人心呀。”大队长说。
她笑笑,还想说什么,看到郑运发从屋里盯着自己,知道没有开水,就转头到厨房去了。
郑运发没有说话,起身站在门口,看着她,觉得女人就是不一样,怀孕了,身体胖了,看是不那么好看,但是,听声音,还是可以的。想想在工地时,那苗条劲儿,见到了真眼馋,不仅白天想着,到夜晚,做梦也想着。他想象着,心里骂着:“他奶奶的,便宜冷秋风那狗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