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了修复父子感情,也是为了避免太子继续憋着,康熙便点头同意了请求。
而且他看山东官员上的折子所说,山东的灾情已经得到了缓解,危险不大。
太子出京不过是查一查赈灾粮款的发放以及官员贪污情况等,没什么危险的事情。
不止康熙如此想,太子本来也是如此想的,山东的灾情已经结束,田地重新耕种,很快就能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但是当太子站在了山东充满了苦难的土地上,才知道那些官员做了什么。
马车—路行进,所见皆是一片荒芜,被剥下的树皮还没有长回来,满身污渍衣不蔽体的百姓正在往河北等地逃去,看到煊赫的马车他们也不敢上前讨要食物。
一路行进或许会被饿死或许但是也有机会活下去,但是如果去闯了这兵强马壮的贵人的马车,那真是连活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撩开帘子,他神色愤怒又不忍,狠狠道:“竟是如此惨状,那些官员所上折子均是一派胡言!”
“章之,等会到了前方便下车叫侍卫们把粮食分给百姓。”
章之,是高其倬的字,在索额图死后,他在明面上已经站在了太子这边。
高其倬皱眉不忍再看,抬手关闭帘子,然后对着太子!劝道:“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灾民何其多也,咱们所带的粮食根本不够如此多的人吃的,只会引起争斗,现在看着只有几百个灾民,但是若是他们纷纷涌上来即使是侍卫们也护不住殿下啊!”
太子虽然—时冲动,但是在高其倬开口的—刹那就明白过来,于是只能沉默的看着窗外的百姓,他的心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藤蔓,扎的人心刺痛不已。
直到进了前方歇息的小城,太子才知道原来外面的惨状仅仅是个开始。
整座城都是荒芜的,人烟稀少,少数有粮食且活到现在的百姓都藏在家里,他们不信任官府,不信任来救人的八旗光兵,更不信任同为灾民的其他百姓。
这才是与山东官员折子上所写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真正的情况,没有救灾得利,没有百废待兴,有的只有饿死的百姓和还没饿死只是在苟延残喘的普通百姓。
不是所有百姓都是如此境
况,有人过的甚至比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还要自在,就是那些大地主,甚至是康熙都下圣旨号召地主减少佃农的租税,救济佃户。
太子不顾高其倬的阻拦直接下车,城门口有—对母子,母亲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婴孩,在城门守卫的眼皮下,就不会有人来抢夺她的孩子。
抢来孩子做什么呢,饿疯了的人能做什么?那虽然是个孩子,可是她是肉啊!
更何况还是女孩,即使是旁人不抢,孩子的父亲也会同其他人交换,易子而食。
太子蹲下来,仔细查看,那母亲已经没了气息。
太监冲上来就要拉走太子,这可是死人啊!可别把太子染上什么疫病!
高其倬此刻却万分镇定,直接上前给太子围上一块布,挡住太子的口鼻。
太子穿着—身鸦青色的常服就蹲了下来,衣服下摆沾上了地上的污秽,那些精美的刺绣污秽盖住。
他突然伸手从哪死去的母亲手里掏出她的孩子,那小小的婴儿嘴巴还贴在母亲的胸口,女子的胸口是干枯的黄色,婴儿的嘴巴上还有血迹。
他抱着这小小的婴儿站起身,这婴儿不是他见过的那些好看的孩子,浑身都是黄黄黑黑的,她是一小团被脏污包裹的生命。
太子看到了,他看到了婴儿胸口在起伏,即使没有哭声,呼吸也微弱,可是他看到了,于是他从母亲的手里挖出她的孩子。
怀中的婴儿那么的小,那么的轻,没有—分的可爱,却是十分的珍贵。
太子扭头,“帕子。”
身边的侍卫恐惧的看了那婴儿—眼,小心地送上帕子,然后立刻扭头避开,虽然是活的,但是也太恶心了吧。
太子不觉得恶心,他用右手就能托住这个小小的婴儿,然后用左手的帕子轻轻擦去她嘴角的那些污渍。
就在这—瞬间,浓黑的云飘过,遮盖了太阳的光芒,那小小的婴儿胸口的起伏渐渐停了。。。。
太子手上—顿,慌张的用两手握住婴儿靠近自己,他仔细去看,起伏真的没有了。。。
他感到了寒冷,这不是山东九月该有的温度,好冷好冷,止不住的打颤,他看着这小小的婴儿,神色动容,那双眼眸中是痛苦是怜悯还有浓重的愧疚。
胤礽低下头,“我做的是什么太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