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安说,张经理,你说哪地方卫生,哪里干净呢?你难道不知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吗?我们这个社会够好的了,但你能说我们这个社会就没有犯罪,我们的周围就没有坏人吗?就只雪韵花是坏人吗?雪韵花生下来就是坏人吗?她要是坏人,那么,这立碑之人又是什么人呢?他立碑,与雪韵花非亲非故,只是同乡,就帮忙安葬,还说是“恩人。”黄安自言自语地说,我看呀,不是哪地方好与坏的问题,最主要的是:活着的时候不能害人!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心里就难安。叶紫说,这女人贱,我看不起她。我姐像天上的云一样高洁,怎能与这贱人为邻呢?
这是你心在作怪。黄安说,今天在这里,我才说,这贱女人谁先认识的?就是你认识后,发现她品质低劣,你在思想上做着斗争。因为你从小很苦,又遭坏人欺负,叔父也因此殒命,这就造成你敌视卑劣的人品,显得高尚。遇着这种人,你鄙视,你远离,也因此激怒了这种人,让她走向极端,与你比高,没想到邪恶之路是走不通的。这点你想到了吗?
叶紫真没想到黄安会说得这么深刻,又爱又恨,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时,黄安又温柔地说,叶紫,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你知道吗?这东西不说破,你自己怎么能发现?你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障碍,你是望不到障碍的那边。我是你丈夫,又是那么地爱你,才把这障碍给你拆除,让你看清那边的风景。黄安又说,自古道,冤家路窄,虽说是天意,但是,我们要认真想一想,人的前途都是迷茫的,你生下来就知道对错吗?你能截然分清好坏吗?让你走过一生之后,你才惊讶地发现,走错了。雪小姐就是这样的人,因此也是巧合,让她跟紫藤安葬在一起,让她忏悔,求得紫藤的谅解。她们都安葬在这里,面朝大海,预示着,她们的心胸要向大海一样宽广,即使恩仇像海水一样多,也能够安然承载。
经黄安这么一说,叶紫也就不好说了。
其实,在叶紫的心里,今天,她发现了黄安的宽广心胸。叶紫想,就这一点来说,黄安就值得自己去爱。
这时,张经理奉承地说,黄经理不简单,说得深刻呀。我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头发都白了,还没听到这么深刻的话。分析得有理。那就确定在此安葬了?
张经理得意地说着,叶紫觉着就变了味道。黄安听着心里也很不舒服。
张经理又转过头问那老头,费用咋说?
那老头说,我们给安葬呢,给八万。我们不动手,就给五万。
黄安说,把两种做法都说说看?
老头说,我们做呢,就是棺椁、砌石、碑、碑刻等安葬完毕,你们只管哭就行了。我们不做呢,就是说,这块土地费用,还有以后的看护费合计五万。
黄安说,全包了吧。
老头说,得先交五万,安葬完毕交三万。
黄安说,我们一次性交齐。
张经理说,要这么贵,能便宜点吗?
老头说,一个价。谁在这方面争过价呀?
张经理说,要不,得另加一项服务,就是逢年过节,我们路远不能来,你得给烧点纸钱。
老头说,你也这大年纪了,是你亲人吧?好,我记着,只要我活着,就给办到。老头话说得很坚决。
黄安皱着眉头,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黄安想,等紫晶大了,让他来。自己不会来,叶紫也不会常来,即使没一个人来,也不能让别人代劳呀。但他又能说什么呢?
出殡这天,按规矩让紫晶抱着骨灰盒放进棺椁里,但紫晶太小,不抱,他说,叫妈抱,自己这小抱不动。
邱菊说,晶儿听姑的,这盒子就是妈妈。
可这小孩子却说,妈妈在医院,怎么会住到这盒子里去呢?这么小,妈那么大,住不下,不抱。
孩子,抱着它,我抱着你,不就抱得动了吗?黄安哄着才把紫藤的骨灰放进棺中。
安葬完毕,邱菊说,你们回去吧,紫晶由我带着。
邱菊姐,大姐有遗言,让紫晶叫我妈,这你也知道。我又是她妹,我不照顾谁照顾?叶紫说,现在二虎在狱中,等他刑满了,孩子也大了,二虎再领去。
邱菊流泪了,舍不得,又回过头来想,不这样也不大好办,自己的家庭面临着破裂,领回去也难。又想到表弟二虎,真是自作自受呀。邱菊想,为这事前几天自己打电话给爹,说了情况,没想到,那老东西不吭声,过了好长时间叹了一口气,吟出了四句话,这首小诗没把我给气死。这四句话是:白天黑夜两层天,人生谁能尽欢颜?只认一时做得准,留得幸福在心间。这老东西,哪里说紫藤呀?是在说我嘛。邱菊又想,是呀,谁能保证一生忠于一人,忠于一种信念,忠于一条道理呢?这腐儒还能说出点东西来。想到此,邱菊又想到娘。娘那大年纪,从来不怪爹,爹做什么事都让着。再荒唐的事,娘也不说,只是跟着,随着,这是什么?这怎么又跟自己想的东西有矛盾呢?邱菊,这么一位处级秘书,大学生,也迷惘了。
紫藤没有财产了,只有那一座别墅是她的。叶紫说,邱菊,你就搬来住吧,待二虎回来后,也有个安栖之地。
好,我先帮看着,也作为一个家。邱菊自嘲说,我那房子,让我那口子,他在外面,不知何时才能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