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伤在你手里,输得体面些!”清岳掌门说出之后,显得如释重负,笑声不止,却越来越显对自身的讥嘲,似乎自己都觉得自己荒诞得可笑。
顾剑声一时愣住,回味一阵,才明白他的话意,只分胜负的比斗和分生死的相杀不同,在与高手比斗时,负伤未必是耻辱,而是实力相差不多的证明,证明对方已是豁尽全力,无法留手,才会造成伤势。若真是一点伤都没受,才真意味着相差太多,对方不用出全力,便能将其制服。
但明白不等于能接受,顾剑声难以置信,竟是一时瞠目结舌。
清岳掌门看着他的样子,继续笑得前仰后合道,“明白了?没错,我给你下亢龙散,便是希望你能拿捏不住剑劲,让我伤在你手上,这样传出去才好听些,我能在剑冠剑下受伤,何等光荣啊!哈哈哈!”
顾剑声依旧无法接受,“就是为了这个?就是为了这个?你为何不直接与我说,我可以……可以……”
“你想说你可以放水?算了吧,我了解你,虽不像宇文锋那般明显,但你对剑道的至诚之心不在宇文锋之下,放水?对你来说是辱没了剑诀,看吧,莫说做了,放水二字你说都说不出口!”
顾剑声质问道,“所以你就为了这个原因使用亢龙散,若我控制不住,一剑将你杀了又该如何?”
“那就杀了吧……”清岳好像笑累了,垂下头疲惫道,“半生求剑,若是以有心算无心,在全心防备的情况下也不能躲开你失控的一剑,死,也就不算什么难以忍受的事了……”
“所以后来轩儿的事,都是……意外?”顾剑声握紧手中‘不堪提’,颤声道,却是从心里觉得荒诞,甚至想向清岳方才一样大声笑出来。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阴谋之后不是更深沉的阴谋,不是更惊天的算计,只是一个卑微的不能再卑微,卑微的显得荒诞可笑的愿望!
造成至亲杀至爱,师徒决裂,慕紫轩沉沦这一连串的悲剧的起因,仅仅是因为他敬重的师兄想拥有伤在自己手下的资格?
顾剑声想笑,却又笑不出,脑海中回荡的却是前不久谢康乐的两句话——
与顾剑声同门,何其幸哉?
与顾剑声同门,何其不幸?
清岳掌门又继续道:“那之后,那名皇世星天的女子因这场意外死去,我知晓,慕紫轩和凌霄剑宗之间已难以善了,所以力主杀他,以防他真成为紫薇帝子后对凌霄剑宗报复,其实更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替我背下向你下药的嫌疑……”
“你明知不是他,竟还如此逼杀他……”
清岳掌门道:“不知是我知晓,咱们师尊也知晓。”
顾剑声惊异道:“师尊知晓?”
“是啊,出了那场意外后,我第一时间便向他坦承,但他,却替我隐瞒下来,依然传位于我,继续逼杀慕紫轩,而且七魂剑封封你真气,断绝你出手救助慕紫轩的可能,让你十年之内不许回山,让你无法再查证此事真相。师傅的用意,你明白?”
顾剑声又捏紧剑柄,“既然已和轩儿有死结,那便一不做二不休,说到底依然是为了‘紫薇帝子’四字,我明白,但不能认同!”
“所以我和师尊是掌门,你是剑者”
“那结果呢,轩儿并没死,反而走上了紫薇帝子的道路,因为他是紫薇帝子所以逼杀他,因为逼杀他,所以他成了紫薇帝子,这二者何为因,何为果,你们真的做对了么!”
清岳掌门叹道:“师尊是对是错我不知晓,但我……那之后,这事就成了我的心魔,而一年前,慕紫轩没死的消息传来,更是让我的心魔滋长,你早晚会与他接触,一起查出当年真相,让我所做的一切曝光。所以,我开始想除去你,但我不能确认你是否解开了七魂剑封,不敢确认你是否留有后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直到这次,江湖上传闻你是帝凌天,我才终于等到机会,你猜的没错,那些派门敢登门踏户,确实是因为门中高层默许,而那人自然是我,目的,就是用他们探出你的虚实,只可惜被你反将一军。你自曝功体弱点,又扬言慕紫轩得了线索,邀你共同调查,引我下手,从我发现悟剑窟里的是贺师弟而不是你时,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清岳将手中绢布一扔,坤渊剑收归鞘中,凛锐剑意却陡然而生,惊得肩上寻香蝶颤悠悠的飞起,避得远远的,清岳持剑立起,道:“更确切的说,我从八年前,就知道你回来找我,所以这八年来,我不再用剑,为的,就是今日。”
清岳掌门握紧剑身,胸口和剑柄同时出现一大一小两个旋转的阴阳图。
顾剑声神色微动,“养精蓄锐,一鸣惊人?《阴阳逆乱诀》中的阴阳剑印?”阴阳剑印可将真气储蓄在剑印中,经过长久的累积,换取剑印解封后的一击之力,但也只是一击之力,一击之后,这部分真气就再也不存,缺损的根基也无法再弥补,所以除非为了报仇,很少有人会动用阴阳剑印。
“不错,从八年前,我每日都会将部分真气存在阴阳剑印中,积蓄为剑气,而八年不出坤渊剑,也是为了沉积剑意,即便那日在上三道轮回阵中遇险,我也没动用过剑印,因为我知晓,这一击,只为你而出!”
清岳掌门剑意层层拔升,道:“顺带一提,我的伤势并不严重,也已基本痊愈,只是为了隐身幕后,导引局势,才故意装出伤重模样,你呢?你的真气都给了应飞扬,却敢来找我摊底,是剩什么暗藏的招数?”
顾剑声一手提剑,一手按住了‘不堪提’的剑柄,淡然道:“真气都给了他无错,但也不是全然没有真气可用,七魂剑封已解,这三日我重头开始修炼玉虚真气,有了先前底子,进度倒是远比我预料得快,来此路上,正好突破第二重。”
“第二重?”清岳掌门不知该作何表情,三天到达第二重,算是快得惊人,但,也只是第二重,堪堪到达入门弟子的水准,“第二重,就够了吗?”
顾剑声微微颔首,带着理所当然的自信,“只出一剑的话,足够了!”
若是旁人说这话,清岳定然不信,但顾剑声说,他就不再怀疑。
“那……来吧!”情的背后是仇,话的尽头是剑,清岳掌门曲步、弓腰、按剑、蓄势待发。
“留神来!”旧情不堪记,此剑不堪提,顾剑声提起了‘不堪提’,一断旧情仇。
八年前掌门剑决未能比成的一战,八年后终得延续,却不再只是胜负之争,而是生死之决!
同样八年没有握剑,同样是赌注一招。
恩怨纠葛,在这一瞬,
悉数,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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