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分贝的音量总算是灌进了顾佳清的耳朵里,她缓缓地抬起眼帘,迷离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恐惧,声音像塑料刮在水泥地上一样干涩:“我没有杀她,也没有任何人命令我去嫁祸给你。秦芳芳被杀的事情,我一点儿也不知情。”
这话罗半夏显然一个字也不相信,急切地追问道:“那么,你今天去找她是为了什么?”
顾佳清努力地用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说道:“我就是找她聊会儿天,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去她那儿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人应。我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只好离开了。前后总共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
——关于时间的证词跟那名公寓管理员张建丹的说法基本吻合。可是,罗半夏总觉得对方隐瞒了真实的目的。
“你没有进屋去吗?”
“当然没有。那个公寓看着挺破,安保设施可是一流的,没有钥匙我怎么进得去?”顾佳清反问道,“罗警官,你刚才说我嫁祸给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在案发现场?”
这下轮到罗半夏发愣了,她暗中瞥了茂威汀一眼,犹豫着是否要把案发现场的情况告诉顾佳清。可对方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投去的眼波。
“是啊!我就在现场。因为秦芳芳绑架了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罗半夏狠下心来把一切和盘托出,“可是,她把我弄晕了之后,等我再醒来时,却发现她已经死了。”
顾佳清皮笑肉不笑地反将一军道:“如此说来,你才是第一嫌疑人。罗警官,你应该没有资格调查这起案件吧?”
“废话少说。”罗半夏的眼眸中涌起红色的血丝,声音也变得有些狂躁,“顾佳清,我们已经知道,你和秦芳芳都是NAA的人。你最好老实交代,你们让秦芳芳绑架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顾佳清的脸色一沉,唇畔浮现一丝厌恶的表情,说道:“罗警官,既然你这样坦白,我也就直说了吧。没有任何人命令秦芳芳去绑架你,是那个女人自己愚蠢。”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茂威汀,笑道:“她想要得到这个男人已经很久了,我一直劝她别痴心妄想,可谁知她竟然真的对你动了手。真是个蠢货!”
“那许少翔呢?有人看到他昨天夜里去找过秦芳芳。”罗半夏目光中有针芒闪过,“该不会是组织跳过了你,直接由许少翔向秦芳芳下达了任务吧?”
听到这里,顾佳清的眼皮猛地一跳,再次陷入了某种深深的恐惧。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声音苍白说道:“既然连你都这么说,我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什么内情了。你们跟我耗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你认为,她说的有几分可信?”从顾佳清的家里出来,罗半夏小心地探询着冷面男的意见。
茂威汀的面容如白玉一般冰冷,眼眸中浮动着思索的神情,淡漠地说道:“重点不在于她说了什么,而在于她那副惶恐至极的表情。我认识她这么久,还没有见她露出过那样的表情。”
罗半夏压根儿就没有特别注意顾佳清的表情,在她看来每个被怀疑的嫌犯都或多或少会有些紧张:“这说明什么呢?”
“像顾佳清那样训练有素的特工,不论何时何地都会保持一张镇定完美的面具脸。除非触动到了她的根本,甚至可能危及了她自己的性命,否则她不会轻易让那张面具破裂。”茂威汀神秘而幽静地说道。
“所以,杀死秦芳芳的凶手就是她?”罗半夏简单地推测道。“她违背了组织的命令,贸然杀害了同僚,又怕被我们揭发出来,所以吓成了那样?”
茂威汀眯起眼睛,不置可否地说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她显然知道些什么,却绝不会透露更多了。冥冥之中推动事情发展的那只幕后之手,终于快要显露出来了。”
欲加之罪
再次回到案发现场的单身公寓时,法医和鉴证科已经完成了现场工作。由于杜文姜他们并未告诉法医张成龙关于罗半夏也在现场的事,所以张法医扶着眼镜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困惑。
“张法医,有什么结论吗?”罗半夏尽量按捺下心中的焦虑,装作例行公事般地问道。
“啊,罗警官。从尸体的情况来看,初步判定死亡时间应该在两个小时之内,也就是七点半到九点半。”张法医面色为难地说道,“但是有一个情况却非常奇怪。”
“什么?”罗半夏的眸子亮了一下。
“就是门口那摊血液。按理说,血液流出人体后,血小板破裂,会释放一种凝血酶,使得血液慢慢凝固。”张成龙有条不紊地分析道,“一般来说,血液在体外凝固的时间受到温度、湿度以及血液面积大小等因素的影响。但无论如何,毕竟死者被害已经有一段时间,为什么那摊血液还是没有凝固呢?”
“难道是凶手故意在血液中动了手脚,让它无法凝固?”罗半夏猜测道。
可是,张成龙却摇了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事实上,虽然凶手割断了死者的颈动脉,造成大量出血,但是从现场这摊血液的面积来看,这出血量也未免太大了,而且血液难以凝固。综合这几个特征,我怀疑死者患有某种凝血因子缺乏症。”
“原来如此。”卢杏儿在身后接过话茬儿道,“我刚才也觉得这摊血液的量有点儿过大,而且我们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还看到血液因为地板的倾斜在往门口流呢。当时,我以为或许是凶手刚行凶完离开不久。但经张法医这么一解释,倒是更合理了。”
然而,张成龙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他瞥了一眼卢杏儿,说:“卢警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门口这样一大摊血液,上面却没有凶手的脚印,这凶手究竟是怎么离开这个现场的呢?”
罗半夏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要是张法医知道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而且手里还拿着那把凶器尖刀,铁定会把她认定为凶手的。一阵激烈的思绪在脑海中挣扎过后,她终于笑容镇定而甜美地说了一句:“张法医,谢谢你的工作。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罗半夏将杜文姜、卢杏儿和朱建良留了下来,在茂威汀的默许下,对他们讲述了一遍从顾佳清那里得到的信息。“恐怕我能自由支配的时间不多了,警队迟早会知道我当时就在现场。毕竟鉴证科提取了那么多指纹回去,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小夏,你别担心,我们绝不会让他们冤枉你的。”杜文姜急切地表达心意道,“这分明是栽赃陷害,要是警队逮捕你,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吗?”
“可是,这个现场是一个密室啊。”朱建良警员已经听杜文姜介绍过了案发现场的情况,认真地分析道,“两把不能复制的钥匙,一把在管理员张建丹的保险柜里,另一把就在死者的身上。除了罗警官之外,其他人无法进出这个现场。还有,那摊血迹……我测量过了,即便是成年男子也无法一步跨过那摊血迹,凶手又是如何不留脚印地逃离的呢?”
朱建良所说的事实如阴影般笼罩在整个室内,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卢杏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小夏,你再好好想想,秦芳芳绑架了你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