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威跟唐斐面面相觑,说:“是啊!其实我们俩也想过要下楼去追李琦,告诉他未婚妻还在楼上呢。”
卢杏儿两眼笑得如一弯新月,“第三,把想象当成了事实。小夏,你想当然地认为李琦可以从外墙的下水管道爬上来,但到底有没有实地去勘查过窗户外面的情形呢?”
说着,卢杏儿侧身绕过王主任和董副主任,径直来到打开着的窗户旁,指着楼下说道:“你来瞧瞧,这可是临街的窗户哦!据说周末的时候,这条街上还会有一些商贩从城外运来新鲜蔬菜水果摆摊叫卖,附近的居民都会来购买。试问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李琦能从外墙爬上来吗?”
无效婚姻
夜幕终于乌沉沉地降临,习习微风吹不散空气里沉闷黏稠的暑气。罗半夏亦步亦趋地跟在卢杏儿身后,走进了警局附近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没走几步,便见到前面一间简易房屋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昏暗的天色下,他的目光熠熠,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他……怎么会在这里?”罗半夏明知故问道。
当卢杏儿说要带她来揭开真相的时候,她便猜到这个男人一定会出现的。面对白天的重大惨败,他怎会放过如此绝佳的嘲讽她的机会?
男人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邪气地一笑:“既然来了,要记得兑现承诺。”
他所指的承诺,自然是之前提过的“我来解决这个案子,你跟我走”。罗半夏可没打算理会他这种无理的要求,“我没有那个意思……”
“好了,抓紧时间,长话短说。”茂威汀打断了她,神情中有一种鲜见的急不可耐,仿佛是在踢走眼前碍事的绊脚石。
“落跑新娘之死,首先要解决她为什么会跑的问题。”他的语速飞快,但吐字清晰,“既然王墨羽连前妻范虹的控诉都忍下了,又怎么会因为杜玉凤脖子上的鸡血石项链而产生动摇?这些都不能构成她逃婚的理由。简单地说,那天必然是出现了某种更加紧急的情况,才让她不得不逃婚,而且还必须跑到办公区的走廊里去。”
“到底是什么紧急情况?”罗半夏问道。
茂威汀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身旁那间简易小屋的门上,“婚姻登记过程中发生过什么事?办公区那里又会有什么?”
罗半夏低下头,那天发生的各种情景在脑海中飞驰而过,却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一件出了问题。
“我询问过当天在现场的人,他们印象最深的事,就是杜玉凤曾经反复地提醒李琦和王墨羽必须处于未婚状态,否则婚姻登记就无效。”卢杏儿笑眯眯地说道。
“是啊,那又怎么样?”罗半夏不解。
“那正是王墨羽最害怕的事情——婚姻登记会无效。”茂威汀神情肃然地说道。
“难道……你们想说王墨羽并不是未婚?她隐瞒了自己的婚史?”罗半夏觉得不可思议。
“对啊!”卢杏儿跟茂威汀默契地一唱一和,“据目击者称,王墨羽最后说的话是‘我现在还不能结婚,不能这样结婚’。这句话深究起来,未必是想要逃婚的意思,完全可以理解成,她需要在结婚登记之前把某些事情处理好。”
“她要去处理什么事情?”罗半夏拧起眉头,越发迷惑。
“去确认自己的前一段婚姻是否无效。”茂威汀的嘴角浮起一道弧线,“《婚姻法》明确规定,对于重婚的、有禁止结婚的亲属关系的、婚前患有医学上认为不应当结婚的疾病的,以及未到法定婚龄的人,他们的婚姻都是无效婚姻。”
“我们不妨假设,王墨羽未成年时曾跟某个人结过婚,或者跟自己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结过婚。这样的婚姻自然是无效的,所以她一直自称没有结过婚。但是,那场婚姻的登记资料很可能还留存着。当杜玉凤反复强调未婚身份的重要性之后,她开始疑心自己从前的婚史记录会造成影响,所以就跑进了办公区。”茂威汀再次望向简易小屋那扇紧闭的门,“那里除了三位主任的办公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场所——档案室。”
“她是去档案室查以前的婚史记录!”罗半夏听得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接向李琦说明这一切呢?”
“笨啊!小夏,她当然是想在心爱的男人面前保持自己是未婚的形象啦!”卢杏儿笑道,“毕竟,无论是当人童养媳还是跟近亲结婚,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呀。”
茂威汀沉着脸,“现在可以得出结论了。王墨羽曾经去过那个档案室,但那个管理员却说什么都没听见,他分明是在说谎!”
“是黄瀚?!”罗半夏的眼眸一亮。的确,如果凶手是黄瀚的话,那个所谓的视线密室就不存在了。可是,黄瀚没有杀人动机啊!从一开始,她就将这个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的男人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了。
“黄瀚,你是不是出来把事情说清楚比较好呢?”卢杏儿突然向那间简易小屋大喊了一声。
罗半夏目露诧异,原来他们引她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捉拿黄瀚。可是,一个婚姻登记处的公务员怎么会住在如此破败的简易房屋里面?正当罗半夏走上前去准备敲门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居然自行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小夏,你还要被这个男人蒙蔽到什么时候?如此漏洞百出的推理,他也好意思说出口?”
话音刚落,杜文姜就带着黄瀚出现在了门口。黄瀚依然步履蹒跚,畏畏缩缩,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罗警官,我不认识那个女人,我没有杀她!”
“可是,王墨羽明明去找你咨询过问题,你为什么要说谎?”罗半夏问道。
“他说谎是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杜文姜双目挑衅地望着茂威汀,“麻秆先生一定不想听到这个理由吧?”
茂威汀的瞳孔一缩,仿佛被尖针刺痛了一般。卢杏儿护在他前面,冲杜文姜嚷道:“喂,小文,适可而止吧?这个黄瀚有什么理由要说谎?”
“因为他不想跟人过多接触,不想惹是生非,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杜文姜的声音在夜风里轻轻飘荡开来。他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两页纸,递给罗半夏,“黄瀚并不是婚姻登记处的公务员,只是一个临时聘用人员。但是,他在那里已经待了十年了。每天除了单位和家里,几乎不去任何地方,简直像一个离群索居的幽灵。”
“黄瀚……”罗半夏望着资料上的那张证件照,突然觉得无比眼熟,“他,他难道是……王涵?你是王涵警员?”
夜色中,那个畏缩的身影似乎抖了抖,好不容易站直了,轻声道:“罗警官,好久不见!最后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戏剧性的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几乎扰乱了罗半夏一切正常的思考。为什么王涵会躲在这里?他更名改姓究竟在逃避些什么?他跟这个案件又有什么联系?无数的问号如同雪片一般向她飞来,令她都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正在缓缓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