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个叔叔好帅!”尤乐乐一脸崇拜地看着茂威汀,“他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耶。”
“哪有?姐姐是警察,警察说的话才是对的。”陈子昂与小妹妹争辩道。
罗半夏讷讷地后退了半步,终于不甘心地问出了那句话:“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茂威汀从桥中央返回,步履坚毅地朝她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靠近。无论他们之间相隔多远,他似乎一直都像现在这样,不断地靠近,最终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个案子符合美学原则,简单、粗暴、离奇。”茂威汀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细长的眼睛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表面上看有很多的谜团,比如广义的密室、瞬间消失的凶手和凶器、会飞的头颅带来的时刻表诡计……但深究起来,所有的谜团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外星飞船。”
“哇,叔叔太聪明了!他相信我们的话耶!”尤乐乐再次发出了赞美。
茂威汀一边微笑着,一边走到了小女孩的面前,用一种极具蛊惑力的笑容说道:“小妹妹,我当然相信你们的话,因为你们的话才是破解这个案子唯一的钥匙。”
“少在那里装蒜了!麻秆先生,小孩子的话那么夸张无稽,哪里能破案了?”杜文姜不甘心地反驳道。
茂威汀轻轻摸了摸尤乐乐的脑袋,站起身来,对着杜文姜笑道:“孩子们的话里全都是信息,芋头警官你听不出吗?他们说,叶立辉自己声称‘在等外星人的飞船把他带走’;他们又说,那飞船可大可大,把天都罩住了;他们还说,这是烟花大会刚开始没多久的事……”
“那飞船……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杜文姜负气地嚷道。
“你想象不出那飞船的模样,是因为你没有站到孩子们的视角去看问题。”茂威汀蹲下身体,尽量跟陈子昂保持一样的高度,“这两个孩子都不到五岁,身高也不满一米三。而你们看,这大桥两边栏杆的高度差不多也是一米三。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他们看到的飞船或许只是一块巨大的钢板,擦着栏杆平行移动,覆盖住整个桥面的上空。所以在他们看来,飞船飞过来的时候,把天都罩住了。”
“嗯嗯,就是这样的。”茂威汀的话令孩子们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陈子昂虽然还迷恋着罗半夏,但内心的天平已渐渐倾斜。
“当时蹲在栏杆旁的叶立辉,脑袋就伸在栏杆之外。假设有一块边缘被打磨锋利的钢板快速地移动擦过栏杆,是不是就可以将他的头颅完整地切割下来呢?”茂威汀继续描述着一副匪夷所思的画面。“这就是法医口中的那把巨型‘屠刀’!”
“屠刀……”
众人仿佛被夜风噎住了咽喉,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钢板?哪儿来的钢板?”陈元栋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得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把一块那么巨大的钢板抬到桥上面啊?”
茂威汀冷峻的眸子里浮动着异样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移动钢板的自然不可能是人。你们忘了吗?叶立辉昨天中午曾经试图说服尤丽跟着他走,而他对孩子们说的则是飞船会来接他走。这句玩笑话里,其实蕴藏了一个简单的事实——会有人来接他走。但他没有想到,信口开河的‘飞船’竟然成真了,最后带走他性命的正是一艘船。”
“船?”罗半夏努力地想要跟上这男人的思路。
“不错,只要在船仓顶部用钢筋搭好一个‘匚’形的支架,在中间架上一块钢板,就可以改装成一艘神秘的杀人飞船了。”茂威汀毫不迟疑地说道,“这座桥高大约五米,再加上栏杆的高度,凶手的钢板支架只需要超过六米三,就可以将露出在栏杆外面的物体全部斩断。”
人们几乎无法掩饰脸上的震惊。男人口中描绘的离奇诡异的杀人场景,简直就像天方夜谭,却又合情合理。
“凶手早已料到,桑莫大桥是一座危桥,叶立辉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多半会跪蹲着,把头部伸出在栏杆外面张望。”茂威汀继续说道,“所以……”
“所以正好可以斩首。”罗半夏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服气道。
茂威汀的目光深深地扎进罗半夏的眼眸,语气带着半分讥讽半分挑衅:“这栏杆上被撞击的痕迹,并不是什么无人机的练习,而是船只快速驶向大桥的时候,那个杀人支架撞在栏杆上的痕迹。嗯,这对于凶手驾驶船只的技术要求非常之高,既要足够快,能够给予钢板加速度,又要在短时间内把船刹住,不至于造成桥毁人亡。”
后面的事情,罗半夏已经能够大致想象出来了:那艘船在切断叶立辉的头颅之后,便向后退去——这在孩子们眼中就是飞船飞走了。凶手从钢板上取下那个被切断的头颅,然后快速地拆掉支架,再次顺流而下,把头颅送往H市。
“所以,凶手就是……在烟花大会开始之时,驾着小拖船驶过桑莫大桥的那个船主刘解放?!”罗半夏终于想起来,“不错,他是说昨天晚上运送一船钢板去H市,而且他的船里也放着几根钢筋。那艘小拖船顺流而下,完全可以在一个小时之内到达H市。”
“可是,我有点不明白。”朱建良警员有些腼腆地问道,“刘解放为什么要将头颅扔到H市的北干山脚下呢?为什么不干脆扔进桑溟江里面一了百了?难道他是为了故意给我们制造一个时刻表诡计吗?”
“不。他的初衷,一方面是想让警方以为凶手逃往了H市,增加案件的迷惑性;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警方能在几天后发现头颅,并确认死者的身份。”茂威汀轻轻地一瞥,回道。
“确认身份?为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凶手想要昭告天下,叶立辉确已死亡。”茂威汀眼底涌动着深沉的暗流,“只不过,他的运气不太好。没想到扔在那么隐蔽的草丛里的头颅,竟然立刻就被看烟花的学生发现了。这才阴差阳错地成了一个神秘的时刻表诡计!”
罗半夏的胃部有明显的灼烧感,好像一碗酸爽的汤汁用小火慢慢地煎熬着。很显然,这次的凶手刘解放是NAA派来杀掉叶立辉灭口的。
昨天早上,在罗半夏和杜文姜造访之后,叶立辉便向NAA汇报了情况。NAA当即向叶立辉许诺,晚上烟花大会开始的时候,会派直升飞机来接他,让他在桑莫大桥上等待。于是,叶立辉顶着大中午的日头急匆匆地去找尤丽,请求她跟自己逃走,还向烟火师安博凡询问了烟花大会开始的时间,但这一切早就在NAA的算计之中。
“好了,下面该你们警察出动了。”茂威汀轻蔑一笑,“去抓凶手吧。虽然很可能你们已经抓不到他了。”
尾声
午夜十二点,一轮明月孤零零地悬在半空,映照着这座已濒临风烛残年的桑莫大桥。在桥岸边,立着一个身段曼妙的女子,柔纱的裙裾在晚风中微微飘扬,如同鬼魅的暗影。
“你来了?”女子微微露齿,在漆黑的夜中划出一个明艳而凉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