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一天下来,温小满两只胳膊也跟灌了铅一样,瘫坐在地上,汗里有尘土,碎发黏在额头,她抬头擦汗的力气都没有,连呼吸都觉得辛苦。
此时已接近黄昏,天色渐渐变暗,考古工地里一天的工作已经开始收尾。
温小满用手撑着地,挣扎着站起来,只要、只要快点推完这最后一车土,就爬回床上躺着,立刻、马上!
考古工地挖掘出来的杂土,是不能随意堆积的,温小满必须将其运送到指定位置,因为等到考古勘探结束后,将再次利用这些杂土,对探方进行回填。
温小满推着运土车,走到一半,只觉得头晕脚浮,她叉着腰俯身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缓过来。
歇了半晌,她重新推起小车,谁知,就在这时,有一只手从侧面伸了过来,抓住一侧的握柄,帮温小满一起推。
“我第一次参与的考古工作,就是推土。那次是暑假实践,我费尽心机,调进我妈负责的考古队。那时的确是年少轻狂,本想在妈妈面前大显身手,谁想我妈把我一脚踢进施工队,整整推了一个星期的土,才放我进探方。”他的声音低沉,但富有磁性,语意温柔,隐隐带着笑意。
夕阳绒绒的光,落在钟晟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往日凛冽的眉目,渲染出淡淡的温情。
他偏头看她,嘴角微翘:“也亏得这一个星期,磨掉了我的心浮气躁,考古最忌急躁,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温小满愣了愣,犹豫了半天,试探着问:“所以,我也得推一个星期?”
钟晟笑了:“你先把今天的推完再说吧。”
手推车稳稳地停了下来,温小满将车里的土倒进土堆。她回头,向旁边的钟晟伸出一只沾满土渍的手。
钟晟微笑,也伸出一只手。
谁知温小满空中变幻了方向,和钟晟狠狠地击了次掌。
钟晟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诧异地说:“我以为你是要握手。”
“知道,我是故意的。”温小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龇牙咧嘴地说着。
钟晟夸张地撇了撇嘴,仿佛惋惜地说:“啧,我本来还想通知你明天过来给我当助手的……”
钟晟满意地看到了温小满错愕到变形的脸,他突然挺直脊梁,肩背宽阔,郑重地说:“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钟晟。”
“温小满。”她也笑。
“那么,温小满,考古欢迎你。”
夕阳下,两只沾满沙土的手紧紧交握。
温小满回到宿舍时,室友田欣正赖在床上抱怨这里的4G网速有多么的差劲。
这次来五个实习生,三男两女,全被安排住进酒厂的工人宿舍里,四人间,虽然家具陈旧,但比起其他考古队,条件已经算得上顶尖的了——这都是听田欣说的,刚刚搬进宿舍的时候,这个女孩就大呼小叫地惊叹了半个小时,据她回忆,她本科曾有次去实习,住的可是砖瓦房,连厕所都是露天的。
温小满和田欣这间没住满,只有她们两个人。对于温小满的到来,田欣抱有对陌生人最大的友善:“小满姐,幸好有你,要不然我就得一个人住了,到了晚上得多渗人。”在得知宿舍分配结果时,田欣如是说道。
其实她和田欣也才刚认识,田欣是考古系研一新生,年纪小,自来熟,倒也不难相处。
温小满快速地冲了澡,头上还裹着毛巾,就一头栽进被子里,连擦头发的力气都没有。
“哎,小满姐,钟老师对你怎么这么严格啊,上次实习面试的时候就是,留你的时间最长。”田欣看着温小满,一脸好奇。
“谁知道呢,可能看不惯我吧。”温小满懒洋洋地回答。
“唔……”田欣不知道怎么安慰温小满,挠挠头说,“哎呀,像钟老师这种完美人设的男神,脾气不好很正常,小满姐,你看开点啦。”
“怎么,你喜欢钟晟?”
“嘿嘿,钟晟是谁哎,国内最年轻的考古学家,你去考古系打听打听,哪个女生不喜欢他,简直就是九万考古学少女的梦!”田欣一提起钟晟就变得非常来劲,扯着温小满讲得滔滔不绝。
“有这么夸张吗?”温小满偷偷翻了个白眼,怎么也不信。
田欣突然闭了嘴,转身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本书,煞有介事地举到温小满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