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既不是靖安县,也不是靖山县了,而是靖江县的地界。
靖江县与靖安县毗邻,中间被一条大江隔开,两个县虽然是邻居,不过因为这一条大江,来往并不算密切。
赵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在告别刘山父子走到衡水江的时候,就选择了渡江进入靖江县,以两县不甚来往的情况,他大概率不会被认出来。
“老丈不必客气,叫我赵然就行。”赵然一边搀扶着老者,一边说道,“靖山县距离这里也足有数百里,老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老者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到路边就这样席地而坐,愁容满面:“我们也不想啊,今年大旱,颗粒无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否则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县衙呢?县令和州府就没有赈灾?”
“县令?早就跑了,整个县衙除了一些小鱼小虾,都没人了。”老丈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膝盖,“至于州府,谁知道呢,我们也想过去州府的,但是靖山挡住了我们的路,所以只好往靖江县来了。”
靖州之所以叫靖州,就是因为境内有一座靖山,而靖山,位于靖山县西南侧,正好阻绝了靖山县通往州府的路,相对的,从靖山县东南侧南下,还更好走一些,走一段路就是靖江县的位置了。
“老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老者无奈说道:“哪有什么打算啊,无非就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我们听说靖江县这里有人施粥,这才千里迢迢走了过来,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要不是为了这个孙儿,宁愿死在家里了。”
老者身边还跟着一个八九岁的男童,赵然早就注意到了,只是这孩子很认生,一直躲在老者身后,瞪着眼睛也不说话。
和刘小五一样,这男童同样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几人相互搀扶着,西边的太阳刚刚下山,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座古朴但不算高大的城门,城门上还有两个斑驳的大字——靖江。
城门口并不算宽敞,但是赵然放眼一看,估计得有上千人聚集在这里。
这些人,都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
有些是靖江县本地的落难户,但是大部分都是靖山人。
在城门口的一侧,搭建了几个棚子,十几个精壮家丁正驱赶着周围不断想要靠近的百姓。
看着他们个个龙精虎猛、凶神恶煞,而且手上都拿着木棍,不像是施粥的善人,反倒像是地狱的鬼差。
“老丈,我就送你到这了。”
老者说道:“公子自便就是。”
赵然看了看他身后的男童,随即转身离去。
他不是不想帮这对苦难的祖孙,只是他的力量实在有限。
行囊里也还有些碎银,可是并不多,况且,这一路上值得同情地又何止两人,他帮得了一个人,帮不了所有人;他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一辈子。
当他走近城门的时候,才发现入城是需要路引的,他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根本官府开具的路引。
路引相当于后世的身份证,他本来有的,可是都在书院里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另想办法了。
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闹。
“你们这不是施粥棚吗?怎么又不施粥了?”
“对啊,你这不是糊弄人吗?”
一群饿得两眼发昏的人,正围着粥棚你一句我一句的,要不是那十几个强壮家丁,这群人能将这粥棚给掀了。
粥棚里走出来一个管事的小胖子,拨开站在前面的家丁,仰着脖子傲然说道:“都给我看清楚了,这是粥棚,不是施粥棚!”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你熬这么多粥,不就是给我们吃的么?”
“一个意思?”小胖子冷笑一声,“我们老爷知道各位远道而来,所以设置了这个粥棚,想要喝粥很简单,拿出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来换,比如金器、银器、镯子、钗子,还有房产田产都可以!”
“什么?”
人群里立即就炸锅了,他们身上要是还有钱,至于跑这么远来吗?
“你们的人去俺们村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从来没有说要用东西换啊!”
小胖子一副惊愕的表情,小眼睛瞪得浑圆浑圆的:“我们的人?我们老爷,从来没有派人去靖山县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