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徐家老夫人下手也忒重了些,你这淤青块都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全消。”白鹭取了药膏,以指沾得一小块,开始涂抹于沈清晏后颈处。
沈清晏道:“我便同你说过了,不必管,时辰到了自然就消退了。”
白鹭收起药盒,见她面露困意,又闻得外间传来打更声,便道:“姑娘,三更天了,明日你还要再帮晟王妃一道施粥,还是早些睡吧。”
沈清晏摇头,道:“我还有些事,没想明白,再绣一会儿想想。”
于她而言,刺绣是她最不喜欢,却也是最拿得出手的一项技艺。理线,劈丝,下针,每一样都需要静下心来,方成可。
久而久之,这刺绣便成了她用来静心思索的必做之事。
白鹭担忧道:“姑娘,其实你不去帮衬晟王妃也无碍的,由我去替人治病便是。”
沈清晏停罢,道:“白鹭,我这不是在补偿。”她自是知晓白鹭心中所想,左右不过都是担忧自己会深陷泥沼,不可自拔而已。
她看着窗外夜空,道:“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善良。我从来就是一个攻于心计之人,自打我决定走上这条复仇之路开始,我便料到了我前行之路上或多或少都会伤到无辜者。”
“除掉宋晚月之时,我不就也伤到了夙表兄吗?整个柳家上下,唯独他,是让我觉得有所亏欠之人。可我还是做了。即便之后我想要补偿,但所带去的伤痛,是不会消失的。”
“此次,我为了接近晟王,赢得晟王信任,借机争得觐见汪贵妃的机会,我不也是眼睁睁看着晟王派人干预灾情么?”
白鹭急道:“可姑娘也已经命人将粮食都送去了呀。庄子里头长年都会备有存粮,姑娘此次除了留给庄户们所食用的部分,余下全部都送往苍州了!”
沈清晏道:“杯水车薪罢了,真正能帮得了他们的,还得看殿下。白鹭,你不必为我辩解,也不必为我担忧,我既决定走这条路,便不会回头了。”
白鹭叹气道:“姑娘这脾气,怕是只有老夫人才能将你拉得回来。”话一出口,白鹭便知晓自己说错了,一时间左右观望,不知该如何补救。
“是啊。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晦月当空,深秋夜露寒重,虫鸣鸟雀之声,也已尽了。
元京城外,晟王妃命人施设粥棚舍,亲自广济流民,尽绵薄之力。此事传至朝堂之上,亦有言官为之请恩。
景帝顺了民心,一道圣旨降下,将晟王好生褒奖了一番,还一并送了好些赏赐。
腊月是大稽子民十分看重的一个月份。
每年到这个月份,元京城中都会解了宵禁,城中商铺都会开到极晚,那青||||楼之地更是夜夜笙歌。
而寒山城的使者也在此时到了元京城。
罗诺果然是言出必行者,此次使臣到访,她亦不忘让人将沈清晏采买的一应货物都送了过来。
也是赶巧了,正是腊月最好的时节,这些寒山城独有的物件才将摆出来,便有好些人都争相来购买。
货物卖得紧俏,沈清晏自然也欢喜。她盘算了下,从底下人里头挑了个稳妥的管事,准备年后再去一趟寒山城。
寒山城茶花最好,此次使臣进献自然也将整个寒山城中最为名贵的品种一一挑来,送到了宫里。
罗诺与丁沛和睦,使臣入京之时,罗诺命人额外亦备了些许礼物赠给沈清晏。自然,要避讳宫中,故而东西也都挑了些略差些的。
而这茶花,亦不是些什么名贵矫养的品种,都是些适合元京地气好养活的。
来人私下同沈清晏递了话,说是如今寒山城一切太平,罗诺也一切安好,这些多亏了沈清晏临走时送的那名哑仆得力。
每个人都该有第二次机会。
沈清晏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一阵欢喜。
幸好,给了丁沛第二次机会,也幸好罗诺也珍惜了这个机会。人生在世,难免犯错。有些错处若是有了,这个人就没有转机了。
毕竟是别国使臣,沈清晏也不好时常同人私下见面,便又另行命人备了礼,让白鹭去将风逐找了来,嘱了风逐带去托萧恕转交,便当是带给罗诺的回礼了。
礼盒里头,还有沈清晏连夜赶的一套娃娃单衣,个中揶揄之意自是不必明言了。
刘颂与吴华芳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府门外头一直有人吵吵闹闹地说恭喜。
沈清晏也明白,不过就是宁瑞公主府那头的人派过来故意说道一番,想要再顺势踩上一踩而已。
沈清晏虽不生气,但也着实觉得烦,眼看秦汐的冥诞将至她索性就直接到了永安寺里头给秦汐办道场了。
她那院子里本就没多少人会过去,她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清灯古佛。
于是她这一走,元京城里头又传出来旁的闲话,说是这临川县主的婚事定亲之后又被弃,没有脸面见人伤心得要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