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间和宿舍是分开的,隔着墙壁和一扇玻璃推拉门。
唐绵刚才出来时,顺手合上了那扇门。
傍晚的尴尬还没散去,她想用外面的冷风来使自己冷静,恢复理智。
唐爸爸在挂电话前问起,“水果的钱,有没有给圆圆同学的父亲?”
“已经给了。”
唐绵说给的六百块,唐爸爸觉得可能不够。
那些放在玄关的水果瞧得出是精心挑选过的,便道:“快过年了,到时让圆圆送点东西过去,就当是回礼。”
黎靖炜坐在靠门下铺的一张床边,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唐绵纤瘦的身影晃在洗漱间的白墙上。
寝室门敞开,他点了根烟,没有抽,任由烟卷在指间燃出一截烟灰,青烟飘到走廊。
离得不算近,唐绵低声讲电话的声音,隐约从门缝间传来。
他听见她说到“人家不会在乎我们那点儿东西”时,从墙壁上转开视线,手指不自觉地点了下烟卷,青白灰烬落在地板上。
离开台北的头一天,表哥带他去阳明山的一间茶室小坐,雨过天晴,两山之间,竟能够看见隐约的彩虹。
离开时,表哥问他——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黎靖炜抿了口茶,未答话。
是钱?是权?还是情?
他说不太清楚。
对这个问题,大多数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心中想法也会随之改变。
而不同的人,交出的答卷自然不会相同。
岁月,除了带来人生阅历,更多的,还有欲壑难填的野心。
他始终觉得,男人在这个年纪,大抵都是如此。
古人说,四十不惑。
纵然时光优待自己,可他也开始慢慢学习品味这句话。
这些年来,他奋斗过,空虑过;得到过一些,也失去过很多。
没日没夜的工作、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滤去了热情的浮躁,增添了理性的沉着。
渐渐地,他弄懂了过去不太懂的世界,也走进了自己给自己画的固定圈牢。
出去将烟头丢掉。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一盏盏亮起,但环境仍旧昏暗,光晕外侧还有一群小飞虫和乱糟糟的黑网。
就如同他的思绪一般。
过去再折返,当他立在寝室门前时,隔着起了雾的玻璃门,只隐隐看到唐绵有些颤抖的背影。
室内室外,一冷一热,是两个世界。
冷空气来得并不突然,天气预报很早就说过——蓉城今晚会下雪。
如果准的话,这将是新年的第一场雪。
农历年就快要过去,中国人心目中真正的新一年,终于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