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韵点点头,问林妙宣:“韵儿听三哥哥说,会元难得,他也替大哥哥高兴,那我们要不要替大哥哥来庆祝庆祝。”
林妙宣摇摇头:“殿试在即,还是不必去让林钰烦心了,等殿试结果出来再说也不迟。”
“能像县主一样沉得住气的,还真少见。”沐二娘笑说。
“这是常事,没有什么沉不沉得住气,倒是二娘你,我看也挺沉稳,今年应有十五六了吧。”
带沐二娘回府后,林妙宣本来打算去查一查沐二娘的底细,可自己的路子有限,也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去麻烦赵临安,就想自己先问一问。
“县主眼光独到,二娘今年已经十六了。”
“呀,那正好比韵儿大一岁,比我小一岁。”
“不知二娘的家里人如何,可要留有时间回去探望?”
本来沐二娘好好地在做着林妙宣指导她的簪子,一听林妙宣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很轻,可还是被眼尖的林妙宣注意到了。
“不劳烦县主费心,我不再回去看他们了,只要隔段时间寄些够生活的钱回去就好。”
这话说的,让林妙宣的心中更有疑惑。
“不回去了?那,家中可有帮二娘定下亲事之类的,你既然十六了,商议亲事也应该提上日程才对。”
这下沐二娘的笑容直接消失,林妙宣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沐二娘强撑起笑脸,不看林妙宣说:“家中,本来是有一桩亲事了,现在没了,我也就不想再说亲了,只想着靠自己的手艺多挣着钱,靠天靠人,都不如靠自己。”
林妙宣想了想,也就不多问了,之后还有机会。
她想和沐二娘多相处,就要把沐二娘的心思也考虑到,上次自己去买衣服的时候,店家说沐二娘有事不在洛城,想必就是因为家中有了什么事情吧。
“二娘这话说的在理,各人心思不同,就看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罢了,自己乐意才是最要紧的。靠自己的手艺找出路,谁也说不得去。”
“多谢县主能够理解我。”沐二娘很感激林妙宣的体贴。
想到自己和家中闹翻,撕破脸皮说了不要这门亲事的时候,家里人还因为对方是个读书人对自己百般劝阻,一点都不考虑她这个当事人的感受。
“二娘,你不能这么任性,你只是一个匠人,人家刘大郎可是咱这十里八庄书读得最好的,能说上这门亲,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家羡慕你个小丫头吗?”
家里人的话,沐二娘字字句句记在心上,当时的场景,她更是不会忘记。
“爹,娘,我不需要别人家的羡慕,我也没有任性。我就是一个小匠人,可那又怎么了,我靠自己的手艺做出来的东西挣钱,我心安理得,我问心无愧。”
“我不像那个刘大郎一样,不仅花着我寄回来的钱读书给他博好名声,还花着我的钱去下贱的地方寻乐子。”
“今天是我惦念着春闱在即,想着多给家里放些钱,也正好带对洛城人生地不熟的刘大郎去洛城考试。而我这么念想着他那个未婚夫,他刘大郎又为我这个未婚妻念想着什么?”
“要不是我为了省下报信的钱突然回来,我根本不可能发现你们口中千好万好的刘大郎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个人嘛?”
当时双方的家里人都在,她那个未婚夫一家自然是听不得她一个匠人这么说他们家的宝贝读书人,直威胁着要退亲,把她爹娘吓得让她连连道歉。
沐二娘只觉得可笑:她没有做错什么,甚至为了让自己这个只有媒婆一句话关系的未婚夫能照顾自己家一二,还把自己在洛城辛辛苦苦挣得手艺钱也寄给他。
结果呢,却落了个这么下场。
“我不会道歉的,要道歉也是他刘大郎对不起我!”这沐二娘记忆里,自己吼得最大声的一句话。
迎面而来的,是自家爹长年干活磨满了茧子的手,打下来的重重的一巴掌。
那一巴掌,让沐二娘彻底闭了嘴,也让沐二娘彻底死了心。
“你个赔钱玩意儿懂什么,那不过是偶尔消遣,我当爹的都没说什么哪里能轮到你说话?我是你爹,我让你道歉你就道歉!”
沐二娘已经不愿再去回想,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门,走出庄子,浑浑噩噩地挤了多少日的骡子车才又回到了洛城。
只记得,自己把挣来的钱都扔给了生她养她又要把她往火坑里推还打她的爹和娘。
只记得,那个一副猥琐嘴脸的刘大郎,在身后贱兮兮地对她喊莫要后悔。
笑话,她沐二娘以后就是饿死冻死在了外面,也不会因为一个渣滓后悔。
哪怕一回来洛城,就被夏夫人找了错处,被店家赶出来,但是现在遇见了县主,就是她沐二娘最大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