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一百年了,村民们从来没见任何人出入那间木屋,但是每到夜晚,木屋的窗户都会透出烛火的光芒。”伯尼丝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于是,就有胆子大的年轻人偷偷去老木屋那里探秘……你猜他瞧见什么了?”
柯莱尔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力:“瞧见了什么?”
伯尼丝故意放慢了语速:
“那是个晴朗的早晨,年轻人蹑手蹑脚地穿过丛生的杂草,用袖子擦去一块附在玻璃上的厚重泥垢,狭窄的偷窥口就这样形成了。
“那年轻人计划着窥伺屋子里的情形,但当他把眼睛凑过去时,却看到——
“隔着薄薄的玻璃,那里有一只浑浊的、泛着血丝的、枯黄的眼珠,正带着某种诡异的笑容,无限贴近那个小小的窥视口,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出现一样,悄无声息地看着他!”
伯尼丝搓了搓胳膊,从牙齿间抽了口冷气。
柯莱尔追问:“后来呢?”
“后来?哦,那年轻人吓得屁滚尿流,逢人就信誓旦旦地说——说那屋子里住了个传说中的邪恶女巫,专门捕食擅闯者。”伯尼丝摊了摊手:“据说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靠近那栋木屋了。”
“……女巫不邪恶,”柯莱尔小声辩解,“也不吃人类。”
伯尼丝显然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柯莱尔很小幅度地撇了一下嘴角:“你似乎很熟悉这里?”
伯尼丝指了指更远处的村子:“没错,村里有我的旧识,我准备去她家凑合一夜。”
“既然可以借宿,为什么还要在旷野里扎营过夜?”
“露营是冒险独有的浪漫。”伯尼丝笑着回答:“更何况,比起莫名其妙地叨扰朋友,我更愿意和我的长剑相伴渡过长夜。”
从未接触过流浪主义的柯莱尔有些难以理解这种浪漫。
“怎么样,占卜师,要不要和我一起?我的朋友保证比那女巫的屋子稳妥,如果她家没有多余的床铺,我还可以把睡袋分给你。”
“……不用了。”
“啧,你可以占卜一下嘛,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知道。”
她不需要占卜就知道伯尼丝没有说谎,言灵是无法伪装的。
但她对更“稳妥”的夜宿地没有需求。
柯莱尔来到这里,仅仅是因为命运将她指引到这里来,而她必须去探清究竟。
至于危险……
有魔法、权柄和斯图亚特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柯莱尔自己才是这片旷野上最致命的危险。
*
越临近夜晚,旷野上的风便更加肆虐,仿佛在为暴雨的来临营造足够惊心动魄的氛围。天色越来越暗沉,隐约能听见厚重云团里传来隆隆的雷声。
柯莱尔的斗篷被晚风吹得鼓动,她的面前几步之外,是一扇破败到仿佛立刻就要坍塌的木门。
而伯尼丝站在十几步开外,完全没有接近这幢木屋的打算。
“喂,占卜师!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走吗?!”
虽然站得远,但伯尼丝显然没有独自离开的意思。
在独行者的认知中,占卜师这种脆弱的职业,无论被丢进夜晚还是女巫的屋子里,都注定死路一条。
伯尼丝仍在举棋不定的时候,柯莱尔已经平静地上前两步。
她站在门前,抬起右手,纤细的指节轻叩枯朽的门板。
细微的敲击被呼啸风声吞没。
然而,柯莱尔并没有再次叩门。她敲门只是为了传递某种友好的信号,与叩门的声音大小无关。
就在她放下右手的那一刻,锈蚀的门轴发出令人侧目的“吱呀”声,摇摇欲坠的门板之间裂出一条漆黑的缝隙。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