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宴之后呢?”他将木梳放在妆台上,收回手时,动作自然地将手搭在沈茴的肩上。
——沉甸甸的。
“学的。”
裴徊光俯身下来,然后侧首。这次不是从铜镜中看她,而是近距离地瞧着她,说:“若是刘嬷嬷教的不好,咱家亲自来教娘娘。”
沈茴鼻息间是淡淡的玉檀香。
他离得那样近,说话气息拂在她的脸颊。
阴恻恻、凉飕飕的。
这个人,当真是一点温度都没有,从里到外都寒透了。
裴徊光满意了。
他直起身,又将小臂递给她。冷眼瞧着小皇后硬着头皮将手搭过来,起身。他扶她往床榻去,亲自给她盖上双凤翔云的锦被。
裴徊光一边慢条斯理地放下悬挂的床幔,一边口气随意地问:“娘娘明晚还要咱家过来伺候吗?”
“掌印事务繁忙,本宫这里不用掌印费心。”
裴徊光走了。
好半天,沈茴僵着的身子才放松下来,悠长地松了口气。
沉月进来问她还好不好,她声音闷闷地只让沉月熄了灯。
明日宫宴,是她为数不多可以见到父亲和母亲的机会,她得睡足了,气色好一些,不能让父亲和母亲担心才是。
可是她睡不着。
夜里又静又黑。她脑子里乱乱的。
这宫里位份低的,若要送去被皇帝宠幸,都是沐浴过后,由小太监们验了身,再用被子卷着果身,抬到龙床上去。那裹身的被子外,还会用缎带系上,待皇帝过来,像拆贡礼一般将缎带解了打开被子,尽情享用。
沈茴还未进宫就听说过这个事情,那时她就很不理解。或者说,接受不了。
她不明白好好的姑娘家在家里娇养着,遵着男女大防过了七岁连父兄都不会过密接触,怎么入了宫为了被皇帝宠幸就可以被一群太监们验身了呢?还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不对。
跟她说这个事情的婆子向她解释:“因为太监不是男人。”
另外一个婆子笑:“太监,连人都不是。”
沈茴理解不了。
身体缺了一块,就连人都不是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她这,就又想起裴徊光来。
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进宫当太监呢?
沈茴听父亲说过,裴徊光是自愿进宫的。
大大小小的男孩子们排着队等着净身。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哪个不是哭哭啼啼悲痛欲绝?
所以,父亲一眼就注意到了裴徊光。
十四五岁的少年,最是知道净身代表着什么意思的年纪。他站在哭天怆地的人群里,容貌俊俪,神情淡然冷漠,漆眸干净又坚定。
那可太显眼了。
登名字的老太监识字不多,琢磨了半天,忘了“裴”字怎么写。他敲了敲桌上本子,细着嗓子问他:“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不?”
父亲说,他找机会瞅了一眼那登记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