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恨自己的哥哥,也有埋怨,可是此刻,她心平气和。
“嗲地,儿子不孝,愧对您,这世报不了,下世再报吧。”秦启明的哀伤与缠绵的眼睛,滑下伤心的眼泪。
“嗲地要的不是下世,而这世的,不是要你孝,而是要你的平安。”
秦瑶的话如利剑一般,直刺他的胸膛,从未有对父亲的愧疚,令他的心疼痛得难受。
他低下头,一副愧疚,一副释怀,“也好,我不再欠林家的,这份债算是还了,我们秦家也不欠林家的。”
“也不要说这些了,日本人那是我们惹不起的,之前一直是林家罩着的,他们多少有点惧怕林司令未来女婿的,没有了这层保护色,再加上林小烟主动提供线索,他们当然要将你关押起来。”
秦瑶看到秦启明面如死灰,又说,“她也是爱得越深,恨得越深,其实,她是真的爱你的。”
“以后你不是提她了,我不会结婚的。”
如此的决绝,秦瑶自是失望。
“你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大?与日本人抗争自有中国的军队,你犯不着赤手空拳。哥哥,你保护好自己,家人才不会受伤啊。”
“可是日本人太肆无忌惮了,一味的谦让,只能让他们更嚣张,明哲保身的人很多,迎合日本人的官僚士坤也很多,如果再没有人挺身而出,只会让他们的野心更加彭胀。”
“我不希望你再挺身而出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一个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地方,是日本最秘密的监狱,是为日本作人体活研究的一个监狱,我接受不了你的现在。”
刚刚还特别平静的秦瑶,一下子,双手掩面,号陶地大哭了起来。
“瑶瑶,别哭,如果说我有什么遗憾事,那就是无法陪伴你一生。”
“哥,你还说这些干嘛,嗲地可是躺在床上了,妈咪也没有主心骨,大小姐也是一天到晚不知天高地厚,她的未婚夫成了贾谋治的机要秘书和随行翻译,我辞职洋行翻译工作,去外交部当一名翻译,也是顺从嗲地的愿望,他们培养我们,一生的希望就放在我们身上,到头来,一个个地令他失望……”秦瑶说着,语气悲悲的,低低的,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
“哥哥,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去,你以后能不能多听一听嗲地的意见?”
“我已是不孝之子,只要我出去一天,我就要与日本人干到底,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就要与全国人民齐心协力,我只是愿出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恕我不能听嗲地的安排!”
口气如此的绝决!秦瑶抬起头,看到哥哥的那双眼毫不畏惧。
“可是,哥哥,我们相依为命的十五年,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可怎么活下去,你就愿意活在痛苦里?”
“革命嘛,就有生死,革命,就有流血牺牲,这算什么?”
“哥哥!你怎么就不念及一丁点亲情呢?”
“你终究要嫁人,成为别人的太太,也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嗲地妈咪于我的脑中只是一个符号,我对他们没有太大的牵挂。”
秦瑶一下子往后一退,觉得眼前的哥哥,不再是以前的哥哥,他曾经搂着自己,指着刚刚升起的太阳说,在太阳那边有我们最亲的亲人,我们快快完成学业,回到家!
可是现在对亲人的麻木,觉得他已是陌生人。
秦瑶眼泪止不往下流,他陌生而又无情!
隔着铁栏栅,秦瑶看到哥哥一身脏的布长衫,凌乱的头发,如稻草般,一根根的竖立着。
他的脸色因为营养不良,脸色焦黄。
“好了,五分钟时间到!”日本兵用生硬的华语叫嚷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枪在秦瑶面前晃了晃。
“哥,你能不能转换了下你自己的思想,为了你最亲的人,换一个活法。”秦瑶一步步后退时,倏然回过头,不舍地说。
“如果你不为家人活着,我这一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秦瑶咬着牙,恨恨地说着。
来到大厅里,秦瑶晃了晃脑袋,像做了一场梦一般,她暗地问自己无数次,刚刚是见到了哥哥吗?
清脆的脚步声,戈然而止地停在她的面前,她惊怵地抬起头,是林小烟一张焦急的脸。
“秦小姐,我刚刚找了监狱的头头,他们可以答应放人,但是得有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由秦启明写公开道嫌信,向日本人说对不起。第二,由谷田一郎与林司令会谈一次,双方签署共同合作协定。第三,秦家的全部家业全部捐给日本的一个慈善机构。其它的免谈。”
这一个个条件,就如刀一般割得秦瑶心胶痛。
“我会同嗲地说的,不过,军事合作非小事,也不是我嗲地一个人能作了主,再说,当前全国都要抗日,我嗲地不太可能与日本谈合作。”林小烟低低着头,深陷一种自责与后悔之中。
秦瑶抬起头,绝望的双眼望着林小烟,那双眼凝固着,静止得就像一副画,慢慢流地从眼里流出两行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