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城里寥落冷清,街上人影单薄,偶尔出现一个还是提刀挂剑之人。街边门店的窗户后面似乎有人影,不过那也是偷偷摸摸、不敢喘大气的窥视模样。
周从燕他们落脚的地方正是上次那家云溪客栈,进门时还被掌柜和堂倌认了出来。与他们同住于此的还有昆仑、峨眉、抚江侯府和长明宫。这些人足够把客栈塞满,所以其他门派的人就只能往别处住了。
抚江侯府是直接从应天来的,一行只有两人,随从不带,仅是扈坚良和乌显炀两人。长明宫的人似乎早就到了夔州,从前没接触过所以眼生得很,只能听苏纬说道。
长明宫的据点在柳州瑶山,门道亦正亦邪不太好评说,根据《山海志》的简载,他们镇宅的本事叫“十二骨线谱”,水平如何苏纬也说不上来,毕竟不是名门大派又不曾兴大风作猛浪,所以并不为多少人所知。其当家的宫主似乎一直都是女人,这倒与百花坞相似,不过长明宫里却并不全是女人。
“确实不全是啊,”季菱说,“我白天还看见一个大叔跟长明宫的姐姐们一起呢。”
今天是十四明月夜,白日里他们已经围上过神女峰一回,不过并无结果。一来山势险峻,二来巫奚教守山卫力量未灭,游而击之确实给围剿之人造成了不小的阻挠。更何况,这一趟并不是全员出动,所以即便无甚成果也不会让整个联盟气馁。
“长明宫的人今天不是没上神女峰吗?”苏纬全程盯梢联盟的行动,为的就是给《山海志》添枝加叶。
“确实只有那个大叔去了。”张白鹭说。那个人瞧上去精神带劲,尤其是那副寸胡,简直算是清爽式的美髯公。
“明天可就不一定了。”周从燕把身旁的人看过一遍,“拂衣呢?最近怎么总不见人?”
张白鹭叹气:“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老是往峨眉那边跑。”
“哇,有人芳心暗许了。”季菱朝苏纬忽闪眼睛。
竹叶青从外头进来,一群年轻人纷纷向她招呼。她别话不讲,只是路过时一把拎起了周从燕拖着她上了二楼的房间。
“你干嘛!”周从燕扑棱着挣脱,抻衣裳道。
“一锅端了神女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望北天宫?”竹叶青把门一阖往上一靠。
周从燕见她是要说正事,也暂且放过不与她闹,“明天他们就要攻上神女峰了,咱们能做什么啊?”
“应付围剿的事交给他们的暗尊,你娘我打听过了,他们的教主不管事,明尊又不在,到时候咱们直接去找那个无能的教主就是了。”竹叶青说。
周从燕觉得这个计划因过分草率而悬得没边:“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难不成你还想跟着去凑围剿的热闹?”竹叶青抬手把刚从她怀里钻出来的小绿长虫按了回去,“你这拳不能打脚不能踢的,去那儿干嘛,加菜啊?”
周从燕撇嘴,好一番不服之后才说:“那……怎么去啊?”
“我知道一条隐路,能直接跨江而过登上栖凤崖。”竹叶青说着,瞧她的样子似乎是不信,又道:“那是当年你爹偷偷带我去神女峰的路。”
周从燕讶然得合不上嘴,被拐出来这么些日子,竹叶青头一回在正经之下提起周振鹤。
母女之间一时安静,外头夜风寂寂,窗门半掩,引得屋中灯火也扭了扭。地上突然飘现半道不真切的人影,周从燕当机立断认定窗外有偷听墙角的鬼祟之辈,冲过去一拳就把窗户捶得四敞大开。
窗外的人影一哆嗦,仰面后翻落在了街边的一棵槐树的梢头之上,轻盈灵动,宛如夜莺一般。
“大小姐你要吓死人啦!”
“怎么是你?”周从燕看着像个石狮子般蹲在树顶的鸿踏雪。
鸿踏雪翘着指头往巫山的方向指了指说:“这都要拆人老家了,我当然得来瞧瞧!”
竹叶青看得热闹,朝他笑道:“那小山雀儿,别在树上蹲着了,赶紧进屋吧!”
鸿踏雪乐呵地应着,脚下一起便如打水漂般地飞过窗棂落进屋中。
“你这轻功——”竹叶青打量道,“漂亮得很呐!”漂亮得甚至让她暂时忽略了鸿踏雪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