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杨臻利利索索地准备好了抬腿就走,但转过来看周大小姐的时候却发现她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大事小事,事必躬亲,要不是有杨臻监督着,眼下的乌青怕是要消而复起。
没有办法,杨臻的想法是撒手让周从燕去做,实在搞不下去的时候他再帮忙,周从燕要强,轻易也不愿开口让杨臻伸手。所以在杨臻把薛执戟的脖颈子掰正之后,他就成了神女峰的赋闲之人。
他到此不久之后,周从燕就把她从李勉那里要来的夜牙玺都给了他。两个一半,李勉当时说他有三个半块,但去找的时候却无论如何只剩了两个半块。如果按照徐枢说的,夜牙玺一共九个,那他们现在已经全货了。在周从燕仔细查看过后还发现这两块并不是同一方夜牙玺对半劈开的,与这两个半块相对应的另外两个一半就应该分别是方尔玉带去梅里的那块和周从燕给他当信物的那块了。他的那块从前一直存放在舟水山庄里,照周振丹的说法那是周振鹤的东西,那起码是二十年前的事。那么方尔玉带走的那块从丐帮偷来的半方夜牙玺就是李勉失窃的半块了。也就是说申德胥有一半的可能是与梧桐山庄勾连的,诚然,从前在丐帮的时候方遏云说大理分舵的人去过南阳,那时只是个模棱两可的线索,如今一来便是坐实了。自然,申德胥若是有鸿踏雪一半的本事,从梧桐山庄把夜牙玺偷出来也不是问题,不过如果真是他自己偷的,为什么不全偷走呢?说来说去还是有内应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周从燕盘账之余回头看看歪在她身后的那个不成形象的家伙,心里念叨他还未成家就已经是一副不五不六的模样,嘴上问:“又喝醉了?”
除了以灌死花千树的名义把他喊出去喝过几回酒以外,杨臻基本没再问过他什么有实际意义的问题。杨臻有过一段不甘就范的时期,他含沙射影地试探花千树,花千树是个脑子灵光的人,反过来给了他一顿含沙射影。何况杨臻要是有脸号称自己是酒桶的话,那花千树就是酒缸。不几回杨臻就放弃了,若是他怀疑错了人,说多了还会让自己搞丢这个朋友——他是真的希望自己怀疑错了。事实到底如何,杨臻更倾向于自己去查,而先前他与叶悛商量的其中之一正是此事。
杨臻没回话,此时此刻的情况说话是狡辩不说是默认,结果一样也懒得挣扎。他拖着椅子往日理万机的周大教主边上挪了挪,一伸手搭上了她的腰。
“干活呢,别闹。”周从燕临时腾出一只手扒拉他,几番躲闪勾连,她总撇不开他,反倒是被他撩拨得有些心燥。她捏着笔杆子在砚台沿一垫,扭身直接坐到他身上在他脸上画了个圈。杨臻要躲,她就圈胳膊箍住他的头说:“别动!”
周从燕在杨臻老实后如愿以偿地在圈里戳上了两个点,她得意地欣赏自己的简笔画,杨臻则也有了施展手脚的余地。
肖代篆一如既往地没有眼力见,一声通报都没吆喝完便直接冲了进来,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家教主的背影以及从教主怀里探出来的那张画着猪鼻子的脸。
在江湖上混的人都知道什么叫“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肖代篆运气好,已经见过好几回了。
周从燕好像是不愿家私被人看了去,抽出杨臻腰间的鲲游扇一开挡在了他脸前,回头把他挡在身后问:“什么事?”
“禀教主,钱津达那厮去承贤山庄了。”肖代篆不敢抬头多巴望一眼。
周从燕反应间,低头透过扇骨的缝隙跟杨臻对视了一眼,又问:“现在才去?”
肖代篆连叹自家教主神机妙算,又答:“据说是上个月就到了,现在正忙着和蒋文彬准备试武大会呢。”
周从燕心道正合她意,她底下的杨臻却低声说了句“确实有些晚”,正不明白间又听肖代篆结结巴巴犹犹豫豫地说:“教主……您说他们会不会合起伙来对付咱们呀?”
这话听了,周从燕先催着自己做了一通反省,手底下人的思想工作没到位,一说起来似乎还有许多人不太清楚她的计划。她就当椅子上铺了个肉垫,调面朝肖代篆一坐说:“不会,你去把你兄弟和老薛找来。”
“那属下我……”肖代篆不甘心来报一溜信反而被晾在旁边。
周从燕给他定心:“你领着他们过来。”
“遵命!”肖代篆立马抱拳退了出去。
周从燕等那大汉离开了往后一靠问:“你刚才说什么晚?”
杨臻给姑奶奶大教主当活板凳,圈手搂着她说:“钱津达去得有些晚了,依我所想,他应该在神女峰碰了灰之后就立马去中都撺掇试武大会。对于太平的江湖,领导试武大会的名头可比围剿神女峰有用多了。”
“难不成……”周从燕摇头晃脑地寻思,“这段日子他还去忙了别的什么事?”
“又或者,时隔多日他才反应过来要用试武大会调和自己险些让江湖陷入混乱的名声。”杨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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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从燕有些混乱,这话听起来自然可以首先明白钱津达其人似乎不太灵光,但往细了一琢磨,又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以杨臻的心思,钱津达另作它妖的可能该是杨臻先想到才是,这回说起来却偏向于觉得钱津达是不够聪明,而非不够坏。周从燕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然后便又一次得到了杨臻给他开眼的回答。
“撇开我对他观察,单论他在江湖上的风评,虽然远不及武林的头部人物,却也算得上是个有所作为的侠义之人。以他现成的本事来看,想做武林盟主虽然情有可原却还是像个笑话,若是他自己一时野心想名垂千古,那折腾一段时间也就算了,但他要是受人怂恿的话就不好说了。”杨臻说,“你之前说见过他在荆州准备围剿神女峰的时候跟单以谋和许重昌他们凑在一起过?”
周从燕点头:“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事?”
“可以有,但不一定关系痛痒,就看他们之间的关系涉及多少利益了。”杨臻说。
“都不能确定是不是?”周从燕觉得不够畅快。
“年后既然要去中都,那就提前跟老薛他们交代一下。”杨臻伸了伸被压麻的胳膊。
这也正是周从燕让肖代篆去喊人的想法,不过杨臻既然又说了,她也知道他大概还有别的打算。她问:“你想交代点什么?”
“我想来想去,推举武林盟主最好是以朝廷的立场做向着江湖的事,在没有搞清楚钱津达跟许重昌他们的事有无关联之前不要跟聚剑山庄闹事。”杨臻掂着她说。
虽然与聚剑山庄言和也是周从燕的打算,但被杨臻这么说来她还是觉得他似乎不是个会在乎此事的人,她笑问:“这么小心啊?”
杨臻十分平常地给她分析:“五毒宗没人敢惹,江湖上能供人伸张正义的歪门邪道也不多,小打小闹没有意义,转了一圈到最后还得拿神女峰开刀。”
“我知道啊!”周从燕说,“我从一开始就想让巫奚教跟江湖人好好过,到时候真的找上门去,我也不是一点说服他们的把握都没有,只是……”只是杨臻越给她分析他越觉得事情不好办。
“放心,你能行。”杨臻听着外头大队人马的动静托着她站起来说。他与周从燕考虑的不完全是一码事,不过照样可以一并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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