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停下了,他就要赶回去站到他家郎主身侧再仔细查看过。
那便太冒犯了。
身后的脚步声很快就远了,司马慎将那动静听得清楚,却没有回头,更懒得去在意在那顷刻间泄露出去的情绪对自家东宫大监的影响。
他静静地看着。
他似乎看到了很多很多。
不独独是那条黄泉道路侧旁正迎着阴风、沐浴着迷雾的绿草,不独独是那些从阳世天地各处汇聚、似潮水般涌入鬼门关、又涌上黄泉道的阴灵,更不独独是在绿草根茎、阴影处积蓄的那些水洼,还有似乎随着回忆一同渐渐散去的那些“未来”。
在那“未来”……
黄泉路旁的彼岸花明明要在近百年后才会出现的。
那个时候出现的彼岸花,也不只有这么小小的一片,而是从黄泉路的前端一直铺到末端。
还有,忘川河也不是只有这么些小小的水洼。它应该是长长涛涛的一条大河。
浑浊河水中该有无数凶灵戾鬼咆哮嘶吼,不得解脱。但现在呢?
现在倒也是有许多的凶灵戾鬼被牵引着陷入那些黄泉水里了,但比起司马慎记忆中的那一幕幕影像来,却还是差得太远。
“唉……”
司马慎幽幽地叹了一声,目光终于从那条黄泉路上挪开,转向孟府的位置。
他当然看不见孟彰,但他自觉自己隐隐猜到这会儿孟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黄泉路上的那些彼岸花以及那条忘川河……”
“果然是因为你么?”
即便彼岸花和忘川河如今只有个雏形,但到底是出现了。对比一下前后两世的情况,想要确定到底是谁的手笔还真不如何困难。
何况,早在司马慎上一辈子时候,阴世天地里对于这彼岸花和忘川河也不是就没有猜测的。
“但是……”
阴世或者说黄泉这里出现这么大的改变,真的不会对他的那些计划和安排有什么影响吗?
在这种大变之下,他决定转生阳世,真的不会错过他、他们司马氏这一支乃至是整个司马氏一族的机缘吗?
那东宫的大监确实了解司马慎。此刻的司马慎,真的生出了些动摇。
司马慎默默地坐着,直到苍蓝阴月从天穹往另一边厢垂落乃至隐没,苍白阴日那不见暖意的日光洒落在他身上,他才眨了眨眼睛,从那木人泥塑的状态中脱出。
“……不能贪心。”
看着那升起的苍白阴日,司马慎近乎喃喃自语地说话。
这声音很轻薄,很无力,但却直落到他的心底,在那里留下一点痕迹。
“太贪心了,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他站起身,再深深往孟府的位置看过一眼,便转过身去,走下了高楼。
才刚走到一楼,司马慎抬眼就看见了守在楼梯旁的峻阳宫大监。
他脚步一时停了停,随后才迈开步子。
“殿下,”峻阳宫大监见到他,当即一甩手中拂尘,躬身而拜,“陛下和娘娘有请。”
司马慎只问:“在哪里?”
那峻阳宫的大监就道:“在正殿。”
司马慎也不多说些什么,当即迈开脚步走在前头:“那便走吧,莫要让阿父和阿母等久了。”
事实上,武帝司马檐和皇后杨氏不介意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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