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上午听了巡抚的汇报,下午分别接见了天津三卫的卫指挥使、地方耆老以及官学生代表等,梁梦龙和相关尚书、杨一魁等全程陪同。
时间到了下半晌,朱翊钧突然指示杨一魁道:“朕欲明日去大沽口看看,其间路途如何?嗯,皇后和太子也跟着去。”
杨一魁闻言心下大喜。他主政天津以来,最大的政绩工程就是花光了海关收入的海关码头扩建工程和大沽口防御工程。
成祖时,为拱卫北京,朝廷在大沽河(海河)西岸小直沽设天津卫,距离大沽口近百里。在大沽口设立炮台,竖“津门之屏”,锁钥入京水道。
两百多年过去,“津门之屏”早已破败不堪使用,卫所之兵也大多变成了农户。作为运河枢纽之一,原本地广人稀的天津卫所也逐渐繁华,具备了建城的条件。
于是在大变法后,朝廷设立天津巡抚衙门,将河间府全境,顺天府的武清、宝坻二县,永平府的滦州、乐亭二地及附近海岛划为辖地,天津兵备道等各军事单位归其节制。
作为离京师最近的巡抚衙门,天津巡抚位置也一跃成为有志于政事堂的三品高官向往之地。
杨一魁巡抚天津后,除了按常例劝农兴商,也要在此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皇帝高度重视海事,因此海关码头扩建和大沽口炮台重建就成了杨一魁力主的政绩工程。
对地方官来说,宫门深远,天颜难见,如今皇帝突然要去大沽口考察,正是展现自家政绩的最佳时机!
杨一魁忙回奏道:“回皇上的话,臣到任后,已经将天津城到大沽口的路途重新整修,百里之途御辇半日可达。然而陆路毕竟不如水路舒适,未免圣躬劳累,还是乘御舟直达河口为好,时间也能更省一些。”
朱翊钧闻言道:“不必,朕想带着太子看看民间乡野,你安排陆路即可。若当日不能回返,朕在大沽口住一晚也行。”
梁梦龙在一旁忙道:“皇上,大沽口乃兵营,如何能住?不如御舟去,御辇回返,只要时间紧凑些,不至于摸黑赶路。”
朱翊钧听了,想一想点头道:“这样也可。”
梁梦龙和杨一魁同时松了口气。杨一魁感激的望了眼梁梦龙:在皇帝突然袭击的情况下,总理大臣给自己多留出半天时间做准备,这种人情千金难换!看来去年梁梦龙升任之后自己大手笔“炭敬”达到了关键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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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舟尚未到河口时,从甲板上望去已经是一片汪洋。初春的海风略带些冷峭,令站在甲板上的皇帝一家心怀大畅。
太子朱常灏十虚岁。若在民间之家,正是猫憎狗厌,追狗撵鸡的年龄。但在这世间富贵无极的家庭中,他早早就被剥夺了童年的乐趣。
从朱常灏懂事起没几年,他就被册封为太子,成为这个世界国土最广袤、国力最强盛、人口最多的帝国继承人。作为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儿童,他自小就被教育必须行止有度,言谈得体。
尽管他的父皇、母后不愿以过多的课业让他失去童年的乐趣,让他可以和其他皇子、皇女一样去皇室小学校读书,但课后的小班练习特别多:仅仅皇室的礼仪教育就需要持之以恒的背诵和练习,更遑论他要熟读历史和儒家经典,了解整个世界和自己将要继承的国家地理乃至音乐等各种知识。
因此,能够跟随父皇母后南巡,对朱常灏来说是极难得的放松。尽管詹事府的老师们跟着一起南下给他单独授课,但相对于在京师来说,他的休息时间增加了数倍不止。
此际的海河口沙洲处处,芳草萋萋,鸥鸟翩飞,与海天之景动静相宜,朱常灏在京师哪里得见这海川之美,激动之心难以言表。
因快到河口,御舟前方有号炮之声,惊起沙洲上的一群白色大鸟。朱常灏指着那大鸟对朱翊钧道:“父皇,仙鹤!仙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