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东北五里,刘家寺,乃是金人南侵以来汴京城外的大营驻扎之处。金军西路元帅完颜宗翰的帅帐都设在这里。
雪地上,营房犹如草地上的蘑菇一般,密密麻麻、延伸出去数里。营中人叫马嘶,各色旗帜在寒风中凛冽飞舞,烈烈作响,象征着大金国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兵威。
大营中间,被各军营帐团团围起来的刘家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来回巡查的女真勇士铁甲贯身,混不怕寒冷的天气,人人龙精虎猛,凶狠强暴,一看就是百战强军。
寺庙中的古槐、古柳都已经被砍伐殆尽,用作取暖之用。石坊、石碑、泥塑,都是身败体裂,散落的碎块到处都是。就连巨大的香楼也被用来装水饮马,寺里到处都是血污,新旧痕迹不一,显然经常杀戮,持续不断。
刘家寺的大雄宝殿,就是完颜宗翰的中军大帐,而寺中的客房,金人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和一众将领,就下榻于这里。
自女真铁骑南下以来,所到之处,宋兵望风披靡,非溃即逃,当者辄破,就连大名鼎鼎的西军也都败于女真勇士之手,西军的旗帜种师中,更是被女真军士斩杀于河东井陉。
女真两路大军会猎于东京城下,开始对京畿周围的各路进行扫荡,所到之处,宋兵一击即溃,各路勤王王师纷纷溃逃,战事胜利之极,拿下东京城,也只是旦夕之间。
风向突变。平定军折损了几千女真军士不说,洛阳城又被宋军偷袭,不但完颜活女被杀,万余精兵也是烟消云散。
接着汝州城又被偷袭,这一损失又是四五千人,如此算来,短短不到一个月,已经损失了万余精兵。虽然里面大多数都是汉儿和契丹军士,但还是损失了三四千的女真勇士。
更厉害的打击则在后面,先是在宣化门外损失了上万精兵,然后又在这持续十几日的攻城之中,又损失了一万多人,只是这短短十几日,已经有三万将士倒在了东京城城下。
再加上这些日子,各地的义军风起云涌,不断的攻击小股的女真军士,断断续续已经损失了好几千人。这也迫使女真军士不敢再肆意妄为,四处掳掠,只能紧缩在东京城周围。
而这一切的肇事源头,都是河东这一支叫忠义军的队伍。
女真大军南下,两路大军只有十七八万人,如今已经损失了三万余人,这也使得这些女真将领们意识到,尽管军中有大量的汉儿士卒,但攻城并不是女真人的强项,守城对于宋人来说,实在是要简单的多。
刘家寺大雄宝殿之中,熊熊的火盆火苗摇弋,里面温暖如春。大雄宝殿中供奉的巨大的释迦牟尼佛像已经被毁掉了大半个身子。纵然释迦牟尼佛具足够智慧,能雄镇大千世界,却也挡不住他被金人砸毁殆尽的命运。
在宋代大兴道观,本来就已经寂寥的佛家寺庙,在金兵的一番火烧打砸之下,显得更加的破败不堪。
在这雪花纷飞、冰冷萧索、酷寒难捱的皑皑雪日,伴随着士兵的吼叫声、淫笑声,以及女子的哭泣、尖叫声,声音交织,此起彼伏,有时又低不可闻。
大雄宝殿之中,不时传出一阵阵的怒骂声和皮鞭抽打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大雄宝殿的正中椅子上,完颜宗瀚正坐在上面。面相丑恶,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精光四射,眼珠如毒蛇般转来转去,浑身上下都是戾气。完颜宗瀚的周围,尽是铁甲贯身,锦帽貂领的女真勇士,人人面色狰狞,凶相毕露。
“你这厮,今日攻城不力,折了两千步卒不说,还搭进去了我300多女真勇士,真是该死!”
面对着完颜银术可的怒骂,女真军官一边硬捱着皮鞭的折磨,一边哭诉道:
“本以为宋人没有还手之力,小人才让我女真勇士上阵,想要早点拿下城墙。谁知城上丢下上百个“万人敌”,勇士们死伤惨重,请元帅饶命!”
话音未落,完颜银术可的皮鞭又落了下去,他嘴里的怒骂声又响起。
“你这厮真是无用!自南下以来,我大金国勇士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你竟然一战损我三百勇士,连尸体也没抢回来,要你这狗奴才又有何用!”
大殿上血肉横飞,完颜宗瀚脸色冰冷,巍然不动。受刑军官有几滴鲜血飞溅到了完颜希尹的铠甲上,他不由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完颜希尹上前,抓住了完颜银术可的手臂,大声道:“银术可,算了吧,再打就要没命了!”
完颜银术可放下皮鞭,恶狠狠地道:“便宜了这厮!要不是看在这厮一路攻城略地,舍生忘死的份上,我非砍了他的狗头!”
他转过头,对跪在地下的女真军官大声喊道:“还不赶紧滚下去!难道皮鞭还没有挨够,还想在这丢人现眼吗?”
军官屁滚尿流,强忍着疼痛,赶紧奔出门外,逃了下去。
女真人军法严苛,其队伍作战用连坐法:什、伍、百,皆有长,伍长击柝,什长执旗,百长挟鼓,千长则旗帜金鼓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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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长战死,人四皆斩;什长战死,伍长皆斩;百长战死,什接长皆斩;负战死之尸以归者,则得其家资之半。凡为将,人自持旆,人视其所向而趋。自主将至步卒,皆自取无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