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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娘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她的儿子稍长大一些,即看出与寻常孩子不太一样的地方了。
慈氏又找帮奴娘接生的老婆婆麻烦,说她手不稳,把老袁家头柱香火大孙子给攥坏了,要老太太赔偿。
还好那家也不是弱茬,家主骂道:“你家香火怎么回事你们心里不明白?丧天良就不该有!你家媳妇当时那柴样子,若非我们家姑太太,大小一双魂可能已另投胎了。不让你们磕头道谢就罢了,倒讹上我们。怎不想想自家平素做的事,今天的结果,都是以往积的德!”
双方撕扯一阵,慈氏没讨到便宜,返家后把奴娘打骂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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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籍册上记录,奴娘生的大儿子名叫袁敬,邻居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只知道这孩子叫呆头。呆头虽傻,脾气很好,一直傻笑,别的孩子欺负他,他不还手,欺负狠了,他哭着跑回去,之后那些孩子骗他,说跟他玩,他仍相信。
奴娘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上一直有伤,袁仁慈氏常打她的头和脸,她脸上有大小的伤疤,奇怪的是,仍看着很美。她也恍恍惚惚的,行尸走肉一般,仿佛一半的魂都不在身体里了。
邻家一位妇人说,有一回,她看不下去奴娘身上的伤,拿药给她擦。奴娘仿佛离了魂一般地呆坐着,忽而道:“我在水里的时候,特别冷,我特别怕,只想活着。我求神佛求老天让我活着,怎么活着都行……我是不是太贪了,不该这样……都是报应。”
妇人安慰道:“妹妹别这么想,人都是年轻时苦,谁家没有难念的经哪,都要熬。熬着熬着,日子就好了。”
奴娘恍惚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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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日,袁仁当街踹呆头,奴娘去拦,被踹到墙边,晕死过去,流了很多血。路人喊了郎中,路上有与袁仁同班的衙役在巡逻,袁仁在衙门里一直本分勤勉,上司同僚都以为他是个老实人,巡逻的衙役第一次见他这般面目,甚惊讶。
将奴娘判给袁家的知州已升迁,现任知州知道些前事,袁仁便收敛了些,奴娘身上有几日没添新伤,竟又怀孕了。
这一番袁仁与慈氏稍能放心孩子的来历,慈氏只啧了几句:“好灵的唻,在街上被汉子们多瞧几眼,立能有孕。”
数月后,奴娘又产下一子,慈氏怕宝贝金孙不好养活,给他起个小名叫娇娇儿,大名袁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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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恪听白如依讲述,一脸平静。
白如依俯视他:“你与万婆关系不错,是因为她的儿子让你想起你的兄长?”
袁恪轻蔑地扬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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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依继续道:“奴娘在袁家待了十三年,长子十二岁,袁恪六岁时,袁家向州衙报,奴娘与人有私情,卷家中细软潜逃。数日后,长子夭亡,据说因思母过度,发急症不治。”
袁恪咧开干裂的唇:“被你挖出我家丑事。不错,我娘与一郎中私奔,我哥有癫痫症,找不见母亲,癫痫发作,并发闭气症,不幸夭亡。”
白如依问:“当真?袁仁将令兄草葬在某处荒地,数年后,慈氏过世,与令祖合葬。前年袁仁过世,却未葬在令祖与慈氏旁侧,你另购土地,将袁仁埋在墓地边角,何故?”
袁恪不答。
白如依继续道:“这块墓地是你另买的,夭亡孩童不能葬于寻常墓地,唯独这里,同一片墓地的其他家准你将令兄迁来葬于袁仁身侧,对否?”
袁恪仍未答。
白如依接着道:“袁仁过世两年多后,今年中秋前,你才将令兄迁葬到此。令兄当年应非厚葬,多年过去,棺木已朽,你看到了他的尸骨,你发现了什么?”
白如依盯着袁恪,微向他逼近。
“你发现了令兄之死的真相——他尸骨有伤,并非死于癫痫,而是遭人打击致死。你还在棺中发现一根女子用的金簪。不是慈氏的,也不是令堂的,竟是多年前明州知名的仙姑雪真之物!慈氏与袁仁都已过世,你无法向他们询问,正好雪真之女朝楚现在明州开香堂,她们不见男客,你找万婆帮你代问。但朝楚也不清楚为什么雪真的簪子会在你家。你继续查,寻到了你以为的线索,发现了你觉得的真相。你想,你明白兄长为什么死了。你非常恨,开始杀人,对么?”
袁恪平静与白如依对望:“扯得太乱,我听得直晕,完全不明白。”
白如依环起双臂:“你以为,令堂在跟郎中私奔的时候杀了你哥哥,帮他们逃跑的人是雪真。对否?但你有无想过,告诉你这件事的慈氏袁仁,可能一直在撒谎。”
袁恪眼神阴寒:“狗贼,你一直诽谤先祖母与先父,这笔帐,我记下了!”
白如依呵了一声:“各人看山各不同。慈氏对你极其疼爱,在你眼里,她必定是位非常慈祥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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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恪出生后,慈氏非常宠他,袁恪和呆头不一样,俊秀聪明,来日必定光宗耀祖。奴娘的待遇并未转好,多了一个孩子,家务更多,她更瘦弱,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袁仁慈氏仍常打骂她。
慈氏年纪越大,精气神越足。乖孙已有,更添抖擞。气壮不可逆,眼中愈发容不得砂子。与人斗之,常能胜,胜则更勇,战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