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山民们纷纷散去,山洞里恢复了安静。
药四郎没有离开,仍在原地,独眼中一片沉静,神色莫测。山洞里只剩少量火把,光线不足,使得他的黑脸更显黝黑。今晚的事情是他自作主张,目的是为了权威,过程失去了控制,几度险象环生,好在结局不算太坏。只是可惜了这条刚调教好的小黑蛇,死得太惨。幸好还有两条老伙计,它们才是他真正的心肝宝贝。
台上,李初一的断臂早不见踪影,为救来归真被“红线”致死的两个汉子也已腐烂得还剩一半。
药四郎摸了摸“鼻中隔”上的金针,走上前,用刀尖挑起腐烂物,放至鼻前轻嗅。随着动作持续,他的黑脸上呈现出无法自持的陶醉和痴迷表情,还有点愧疚负罪感的样子,总体上很怪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药四郎渐渐喜欢闻一些臭的物事。长大后,他的喜好变得越发古怪,有时竟要闻腐烂物才更过瘾。他知道自己有问题,不过也不以为意,只是尽量避着旁人。自从当上头人后,他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尤其发现自己的怪癖让民众敬畏后,自得之余有时会刻意为之。但无论他的心境如何变化,做这种事时,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许有些事情从来不曾改变。
山崖前有一座木屋,掩映在树木藤蔓中,古朴而雅致。
雨点打在绿叶、藤枝、木屋、山石上,像是一曲自然唱和。
如在平日,来归真可能会生出几分诗意。发生这么多事情后,她现在只希望别再有灾难出现,此外别无他求,更遑论什么诗情画意了。
木屋客厅很大;空中吊着几盏灯烛;灯下是一张八仙桌,围有几张高背椅,桌上有一套木质茶具,看上去很精致;八仙桌后面搁着一张长长的条案;最特别的是条案后的墙壁,无数枯藤从墙壁四周向中间蔓延,将一个物事固定在墙壁中央。这般装点极为特别,使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会被中央的物事吸引。那个引人注目的物事是一幅肖像油画,画中是一个老年男人,目光炯炯,很是威严。
见来归真注视画像,老太爷小声介绍道:“这是先父。”
来归真想应一声,以示礼貌,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她对这位先前气势非凡的老太爷突然间变得小心翼翼而不解。
老太爷说完,也不再吭声。客厅里又安静下来。
来归真继续打量着四周。木屋里的摆设和装饰看上去很平常,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中的不凡,它们虽都是木制品,但造型样式极为别致,更有繁复、简约的纹饰,糅合了复古风和超现代主义风格,堪称绝妙艺术品。
里间响起一阵细碎脚步声,一个年轻女孩风一般走出门,又转身在门口跪下,抬起双手猛扇自己的嘴巴,只一会儿,她两边脸颊便红通通一片。
里间响起一记轻响,像是铜磐敲击声。
女孩如蒙大赦,停下动作,磕了三个头,起身肃立一旁。
来归真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心说这老祖也太……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觉得这很不好。不过她更明白,那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她应该更多地想想自己的命运。
那女孩站定后,清了清嗓子,平声道:“老祖有请。”
到这个时候,来归真终于感觉到问题所在,此前她一直沉浸在对未知的迷茫和对这些邪恶山民的恐惧中,现在她才明白过来,这个地方、这些人确实非同一般,所谓头人、老太爷、老祖、那个预言,这些东西岂止是怪,简直是匪夷所思、怪异至极,还有悬崖边超出常理的现象……
“请跟我来。”
老太爷柔和的声音将来归真拉回现实,她定定神,跟在对方身后跨进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