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荽坐下来,微微侧身面对秦老太太。
老嬷嬷带着丫鬟上前奉茶,随后悄声离去。
“你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秦老太太手里转动着佛珠,盯着秦荽的眼珠子全是审视和打量。
“不知道老太太听说的是什么样子张牙舞爪还是牙尖嘴利亦或是薄情寡义还是说我不知礼数、不尊长辈”秦荽淡淡笑着,语气也平静温和,只是这话就有些无礼了。
“都有,不过,我却是不信的。”老太太将大迎枕移了移,让自己靠得舒坦些,这才又说道“你恨秦家人。”
秦荽被一语道破,也并不辩驳,眼睫轻轻颤了颤,微垂了下来看向面前汝窑茶盏。
浅碧色茶水清澈透亮,有淡雅的茶香氤氲。
“老太太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看不透你,也想不明白你的行为。”
秦荽听了这话毫无触动,连发冠上的金翅都未颤动丝毫。
“你让你娘离了你父亲,这个我姑且能理解,你想让她过几天自在日子。你恨你父亲也不难理解,他将你们母女放在外面十几年,确实是他错了。”
“可是你恨我们整个秦家,这就让我不明白了。你若是怪罪秦家没能将你接回来,可那也是我们根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啊。”
秦荽嘴角有一抹嘲讽笑意,前世,她虽然没有见过秦老太太,可也不算毫无交集。
氤氲茶香中,秦荽恍若回到了那个凄楚的夜里。
那时候,秦荽刚回秦家不久。
听了秦四太太口若悬河地夸给她寻的丈夫有多好,她将来便是人人羡慕的官太太了。
可是,秦荽还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她还憧憬着未来,心里还住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她曾幻想过无数美好的未来,却独独未曾想过是嫁给一个老头子。
她不愿意嫁,苦苦哀求太太,秦四太太翻脸走人,只留下一句“嫁不嫁由不得你。你们几个,将人给我看牢了。”
秦荽开始了坐牢一般的日子,行止坐卧都有人紧紧跟随。
过了两日,大家的警惕稍微松散,每日跟随她的人只有个叫树儿的小丫鬟和一个看守婆子。
秦荽有意识和婆子套近乎,又将有限的银子给了秦家的看守婆子,请她帮忙给父亲递个话,她想见他。
那时候的秦荽单纯得近乎愚蠢,还指望着那位父亲能帮帮自己。
结果却是父亲的确来了,却劝说她要大局为重,嫁去京城对秦家好,对她也好,对苏氏也好。
秦荽颓然坐在地上,任凭父亲离去,眼泪不知道流了多久才止住,她虽然经历少,可毕竟聪慧,已经听明白了父亲拿苏氏来威胁自己。
这时候秦荽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才是那执棋之手,而自己是那枚要落下的棋子。
她的天在那一刻,塌了。
秦家小丫鬟来搀扶她起来,秦荽脚步踉跄朝床上走去。
小丫鬟有些看不过去,低声对她说“秦家的老太太住在后院,是个吃斋念佛的人,你去求求她,说不定能有转机呢”
昏暗的头顶再次有了一丝光亮,秦荽死寂的眼睛里又有了些许神采,一把抓住小丫鬟的手,哀求道“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出去这个院子,我不知道怎么找到去老太太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