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一边玩去,别在路上挡着,若是碰着了,我可赔不起!”
周四推着一车粗壮的木材,对着水泥路面上正在玩耍的孩子,大声地呵斥道。
也难怪他心烦气躁。车上拉的都是粗重的东西,万一碰着了,这责任又该谁负?
不过他再发火也没有用。铁坊里面的雇工、再加上山上的矿工、还有他这样卖力气的人物,如何也得上千人。
上千人,就是上千个家庭,就有上千个孩子。如今这战乱频繁,难民满山遍野,吃喝都成问题,谁还会去特别管教这些调皮捣蛋的孩子。
上学堂,学四书五经,打扮的整整齐齐,那是太平年间的事。现在父母们都忙于生计,只想着赶紧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哪里还顾得他们的学习,就像这放羊一样地养着吧,只要别出大事就行。
这也使得铁坊的周围,草市的渡口,洺水河边,到处都是衣衫破烂,疯狂玩耍的五六岁到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们并不知道生命的艰辛,照样是下水摸鱼龟,上树掏鸟蛋,甚至是打架斗殴。
只不过进入到5月份,渡口上只剩下了忙活生计的百姓,再也见不到这群满山遍野、肆意玩耍的孩子。有适龄孩子的百姓心知肚明,孩子们不是凭空失踪了,而是全部被关到“学堂”里去了。
做活做的久了的百姓,都知道这铁坊是大有来头。而随着王松频频进入,百姓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铁坊的主人就是王松王相公。
自然地,他们的孩子上的新学堂就是王相公所办了。
王相公的大名,民间自然是家喻户晓。除了他“赛霸王”出众的武力,还有他在皇城大殿上七步成诗,以两首咏梅词夺得柔福帝姬青睐的传奇了。
在这样的学堂里上学,还管中午一顿饭,有王相公这样的文曲星不时来指导,百姓心里面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了。
而学堂里面苛刻的管理制度,不管是孩子的父母,还是那些没有孩子的百姓,都觉得是理所当然。若要问他们,“玉不琢不成器”,“梅花香自苦寒来”,“铁杵磨成针”,这样的道理,他们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唯独学校里面,男女同收的制度让他们有些嘀咕。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王相公却一视同仁。
不过北宋,还没有后世南宋朱熹理学后的禁锢那么厉害,对女子的约束相对要少一些。再加上身处乱世,吃饱为第一原则,其他的自然也顾不上了。
学校里面实行的是完全的军事化管理,每七天只有一天歇。半天文化课学习,目前学的仍然是四书五经等儒学科目。至于半天的身体锻炼,则完全脱胎于军中的训练,只不过强度要小很多,女子的强度也远远不如男子。
校舍就建在铁坊里面,只是临时腾出来的一些原来的住房,用简易的木板围墙围了起来。反正铁坊依山而立,空间大的是。
学生的宿舍专门为那些孤儿而设,虽然有些简陋,但也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并且还配上了厕所和澡堂。
学堂里的文化课教师则是从难民中聘请而来,金兵南下,许多人都是家破人亡,难民中藏龙卧虎,有文化的大儒都不在少数,找出几十个合格的教师,自然是绰绰有余。
身体锻炼课,也就是体育课,则都是军中的军官进行训练。军姿练习、跑步越野、枪刺术、骑马射箭等等,都是纳入了体育课的范畴。
“你忘了澶渊之盟吗?”
“你忘了靖康之耻吗?”
“你忘了太原之战吗?”
往往伴随着少年们稚嫩的声音传来:
“女真人蛮夷小族,欺负我中华无人!此等奇耻大辱,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和徐秉田一起,来到这河北铁坊的张老爹张国问,如今就在这新学堂里面任教。
徐秉田因为曾经是“大广冶”的匠工,手艺不凡,进了铁坊,颇得上面的欣赏,二人这半路父子便也都有了生活来源。
张国问以前是当地有名的儒士,铁坊里面招任课的教师,张国问左右无事,便去应募了这国文教师一职。
和这些单纯的孩子们日复一日的待下来,张国问心也有了寄托,家破人亡的悲痛,也被渐渐藏在了心里,一门心思地扑在了孩童们的教育上。
王松的学问,他是极佩服的。可是,每日里看到那些幼小的孩子在操场上挥汗如雨,舞刀弄枪,接受体罚,他就莫名的一阵心痛。
“兵者,凶器也,战者危事;兵者,国之大事也;兵者,诡道也;兵者,文武也;兵者,礼义忠信也”。
一切都没有错,只有富国强兵,才能对付如狼似虎的女真人。只是让如此幼小的孩子,接受这种身体和心灵上的磨练,是否太过残酷了些?
而且孩子们上课时,一个个正襟危坐,个个抬头挺胸,身体挺的笔直,给那些铁坊周围驻守的卫士一模一样。
“邓小虎,你喜欢学堂里的这种训练吗?”
课余时间,张国问忍不住问自己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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