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四年,中秋即至,也许是去年府州一战,女真精锐娄室军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金人发觉自己并没有攻破东京城的能力,在匆匆掠夺一番后,北上退去。
而今秋高日长,天气凉爽,女真东西两路大军分别在西京和燕京集结,虎视眈眈,南下侵宋,已是昭然若揭。
若是王松还在,金人自然不敢如此猖狂。但如今王松已死,女真众将早已是按耐不住要南下,个个心急如焚。
去岁的损失,无论如何也得抢回来。谁,又能舍得了南人的花花江山、如山的金银珠宝,如花似玉的美女!
重伤初愈的王松,此刻正在他的“守拙园”中,奋笔疾书。
“守拙园”位于铁厂靠山的一块荒地,由于战乱频繁,担心金人、盗贼来攻,自去年夏日忠义军控制河北南部开始,铁厂就开始修筑高墙堡垒,向西连山的五六里荒野也被囊括在内,以免外人来攻。
铁厂十里方圆,建造的固若金汤,王松也没有必要在黄岩寨和铁厂两面奔走,于是在修筑高墙的同时,这所“守拙园”也被纳入了修建日程。
“守拙园”取自于陶渊明的“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但和陶渊明不同的是,陶渊明要归隐田园,享受山林自然之乐。而王松则是需要一处办公休闲的地方,却不是心灰意冷,要息心归隐,而是从容进取。
偌大的中华,终于能容下一张书桌。
荒地周围,因为靠山,地势自然是高低不平。有一处石桥,下有潺潺流水,溪水旁有古柳几棵、老槐十余株,野花遍地,绿草成荫。王松便临着溪水石桥,起了几处房屋,低矮的篱笆墙围起,便是如今的“守拙园”。
屋旁后来又栽了些竹树花草之类,如今也都是争奇斗艳、郁郁葱葱。
居于乡野之间,神清气爽,体格和道德得以健康,人不会腐化。而生活在城市,酒色财气,人难免会腐化堕落。
马扩和邓世雄轻轻推开篱笆门,顺着砖石小径走到小屋门口。两个龙精虎猛、满脸冷峻的卫士分立门旁,虎视眈眈。
马扩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王松的声音:“都进来吧。”
二人进去,只见王松仍在奋笔疾书,写个不停,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候。
过了片刻,王松从案几上抬起头来,开口问道:“马宣赞,府州一战,兄弟们的抚恤银两都准备好了吗?”
马扩面露难色,点头道:“相公,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即便算上当初从太原城运回来的银钱,每个阵亡的兄弟,最多也只能分到50贯钱。”
王松点的点头。府州、晋宁军之战,约一万八千名忠义军军士死伤,一万六千人需要抚恤,每人若是100贯钱、20石粮食,那就是160万贯,32万石粮食。对于王松目前的财政赋税来说,绝对是一个大负担。
邓世雄摇头道:“相公,即便是只给兄弟们一半的抚恤,每人50贯钱、10石粮食,就是80万贯、16万石粮食。这可就掏光了咱们的老底,你要不要再斟酌一下?”
“50贯钱、10石粮食,我忠义军兄弟的一条性命,何其贱哉!是我对不起兄弟们啊。”
王松轻轻摇了摇头,从案几后面走了出来,沉声道:“一贯钱,也就是两斗米,50贯就是10石,也就是每家20石粮食。若是一五口之家,最多也只能吃个半年左右。我不能让兄弟们丢了性命,还让他们的家人,连饭也吃不上!”
邓世雄肃然道:“大官人放心,这件事小人亲自去办,一定会把抚恤如数送到每一位兄弟的家人手里!”
“那些战死兄弟们的后人,董平、杨进、徐虎、李孝春……”
王松顿了一下,继续道:“凡是家中生计艰难的,都接到这里来。办所学堂,选几个读书写字的兄弟,让他们先教着,等时机成熟了,再移到城里去。”
邓世雄几人都是肃然,一起上前,肃拜道:“相公仁义,我等感激之至!”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朗声道:“若是送抚恤给太原城中的百姓,不要太过张扬,免得与当地官府起冲突。如今国难当头,自己人千万不能起内讧,以免给番贼可趁之机。”
马扩和邓世雄都是钦佩万分。王松考虑周祥,做事全从大局出发,高瞻远瞩,让二人自感望尘莫及。
要按他二人的想法,这正是忠义军争夺民心的好时机。朝廷那些庸官滑吏,又怎会将百姓放在心上?
王松军令下达,二人也只能俯首听从。
太原城中,老王头从街上回来,手上偌大的米袋里,只装了不到四五斤,就这样提在手上,无精打采的走在路上。
如今已经是深秋,冬日马上就要来临,到时候一家老小的吃喝,又该如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