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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海潮的落声（第2页）

“先阻止后面的船。”吴国栋肯定说道。

我呛了几口海水，也渐渐洗掉眼角的血液，我就这样被他们架着奔逃，我又想起之前的那一幕。

我仰着脑袋，看着我离岸边越来越远，我看着周昆一瘸一拐疯狂向我追来，我看着警察向我身后奔去。

我还看见，我忽然一个激灵，我看见不远处的礁石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那个之前我遇见过，在街道上，在酒吧里，那个质问过我的女人。

她在站在礁石之上，冷冷注视着我，风吹起来了，她似乎像烟雾一样朦胧起来，月亮从云朵的裂缝中探出了脑袋，薄凉的月光洒下来，落在她身上，她变得更加朦胧。

我还想看的更加清楚一些，身体忽然颠簸了一下，我已经来到冲在最前面的渔船上。

警察开枪了，后面的渔船不敢继续前进，两个黑衣人躺在我身边喘着粗气向船舱里面大叫道：“快特么走，他奶奶的，怎么会有这么多警察。”

“是啊，太特么危险了。这是在玩命啊，回去一定要让老大加鸡腿。”

渔船加大了马力，就要扬长而去，我摇晃着要站起来，黑衣人看见作势就要给我一拳。就在这时，渔船忽然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周昆爬上船了。

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立马摩拳擦掌向周昆走去，周昆低着头喘着粗气，刚从海里出来让他的头发全都向下垂着，提着水，身后的海洋黑暗而宽广，他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小子，你找错地方了。”大黑拍着拳头恶狠狠向前走去，就在他们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捂着肚子转过身来，周昆不知道是什么后捡到一个碎玻璃瓶子，而现在它扎在大黑的肚子上。大黑痛苦叫道：“他居然有武器。”说完他便跌跌撞撞掉入海里。

二黑见兄弟受伤恨不得立马将周昆生吞活剥，没走几步，他的脑袋忽然剧烈摇晃一下，转过头来见我手上正拿着捕鱼网兜的一头，惊讶叫道：“你居然，也有武器。”说完他摇摇晃晃，也跌入海中。

船上一下就只剩下三个人，但是船长却不理会我们，警察还在后面追去，自认为聪明的他要马上赶去和另外一只船的同伴会合，倒是兄弟齐了再好好修理我们。想着他开起了音乐，加大了马力。

周昆冷冷看着我，他没有说话，血液混着海水从他身体上滴下来，他捏紧了拳头向我冲来。

其实我们都跟虚弱，我伤痕累累，他也中了一枪，但是现在，两个彼此相恨的人，注定要用生死，来结束这一切。

我们扭到在一起，就像我们之前第一相遇厮打一样，我牢牢掐住他的脖子，他疯狂的锤击着我的身体，我们拼劲全力，都试图想要占据最致命的上风。

撕裂着，就像在撕裂着两个灵魂一样，我们纠缠着，纠缠不休，难分胜负，我的伤口全身都是，但都不足以致命，但是他不同，他腰上中了一枪，穿透身体。

我没有撕裂他，但是我将他的伤口撕裂了，剧烈的打斗让他的伤口崩裂开来，血液，流了出来。

他忽然有些失去了力气，我看准机会，一下拳轰在他头上，立马占据了优势，慌乱中我摸到了些什么，是船锚，太好了，我一把将船锚扯过来，骑在他的身上，双眼看准他的脑袋，奋力举起船锚，我要砸下去，一起都要了结了，我要砸下去，把你的脑袋砸的稀烂。

我高高举起船锚，死死盯着他，死死看着他的脸，双眼盯着双眼，仇恨勾着仇恨，我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我的模样，我鲜血模糊的恐怖的模样，那是一头恶鬼，一头要将我吞噬的恶鬼，和我面前的人一样，都是恶鬼。

我举着船锚，喘着粗气，我死死盯着他。我手中的船锚始终没有落下。

他身上的血还在流，这次似乎比他之前流的还要多，他盯着始终没有动手的手的我，盯着在最后关头忽然退缩的我。不知怎的，他忽然瘫在地上，放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的含义太多太复杂，太重太复杂。

我垂下手，扔掉手中的船锚，可是周昆却奋起身来，一把将我抱住，借着冲击力一起落入大海。

周昆双手死死勒住我的脖子不从开，我们一齐海底沉去，海水将我们淹没。他不松手，我也没有多去挣扎，我就这样和他沉入黑暗的海底深处。

冰冷的海水将我包裹起来，我却发现我出奇的平静，好像是等待这一刻等待了很久。

终于结束了吗？我这样想到。周昆忽然松开了双手，接着微薄的光亮我看着他一脸笑意向黑暗深处沉去，也许他知道他早就命不久矣，那他最后一搏又是为什么呢？

总之，他解脱了。

我想，我也快解脱了。时至今日，我一次感觉到无比的虚无，这个感觉就像身后的黑暗一样，让我无所适处。因为我的脸忽然变得了别人的，但这一下子找不到生活的目的。

生存没有目的，但是生活有。现在我活着，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这幅容貌出现在我脸上的时候，它也注定替换了我原来的人生。

这让我感到虚无，就像沉入这广袤的黑暗之中，让我感到虚无。

现在，我就要沉入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了，我想，我也快要解脱了。我又紧了紧胸前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的领带，死也要死的像个绅士一点，谁叫我现在有这张脸呢？

我叫杨铭，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失败的无面人的故事。现在这个故事就要画上句号了，我想要诉说的故事结束了。

在我的头顶之上，一艘渔船飘在上面，它似乎光芒万丈，我想，黎明到了。

水声在耳畔呼啸，我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