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光冷笑了一声,将修长手指间夹弄的翠玉酒杯放下。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酒杯落桌的声音也不大,可那细微的声音还是击在参宴之人心上,让人随之脊背一寒。
他慢条斯理地拿着雪帕子,擦了擦夹弄过酒杯的手指,开口:“这就是容阳的风气?”
当地郡守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赶忙起身离席,跪下请罪:“是小臣安排欠妥当!”
裴徊光没接他的话,慢悠悠地径自说:“世风日下、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堂内,只有他清清冷冷的凉薄声音。
这回,沈茴没有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裴徊光,而是侧过脸来瞧他。不得不说,裴徊光一本正经说这些话的样子,着实……一身正气。
沈茴赞他不落淤泥不同流合污之举,只是心里隐隐又觉得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有一点怪怪的。沈茴一时没琢磨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跪地的红映身子颤抖不已,脸上却烧红了,被裴徊光说的羞愧不已,竟真的生出几分自己的行为亵渎他人眼的想法。
裴徊光将擦了手的雪帕子放下,这才将目光落在跪地的当地郡守身上。他忽然笑了一声,漆色的眸底渐次晕开一抹瑰丽。
“送女人给咱家一阉人,你这狗东西是什么居心?”
郡守冷汗大颗大颗第滚落下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都、都说掌印娶了妻。小、小臣才、才、才……才想着……”
他磕头,用力磕头。
裴徊光身子后仰,靠着椅背,他继续笑着,只是神色逐渐阴恻恻下去:“怎么着,非得咱家杀几个人玩玩,你们这群狗东西才能不惹咱家烦?”
这下,当地的所有官员都起身离席跪了下去。
至于从京中来的臣子,虽仍坐在席上,却无人再敢动筷。怕这邪魔奸宦真的动了杀念。
沈茴拿起勺子,去盛碗里的鱼肉丸子。鱼肉丸子又圆又滑,沈茴试了好几下,才将一颗圆圆的鱼肉丸子装进勺子里。
瓷勺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来,在死寂的宴席之上,异常清晰。
沈茴终于盛到了这颗鱼肉丸子,略探身,小心翼翼地将鱼肉丸子放进口中吃了。她转过头,隔着一张空椅子望向裴徊光,说:“这鱼肉丸子味道鲜美,掌印也尝尝看。”
裴徊光的目光也落了过来,隔着那张空椅子,与沈茴的目光相遇。
漆眸深处的瑰丽逐渐淡下去,恢复平静的深寒。他望着沈茴,再度缓缓开口:“咱家不喜欢女人,莫要有人再擅做主张,来污咱家的眼。”
然后,裴徊光盛了一颗鱼肉丸子尝过,评价:“味道的确不错。”
他放下碗勺,道一句“你们继续”,便起身离席。
宴席之上的众人皆松了口气。
沈茴望着失魂落魄跌坐在地的红映,唤人给她披了宽大的衣服,也寻了个借口离席了。
沈茴回到拂风院,询问:“热水可都备好了?”
她好早前就想舒舒服服泡个澡。
宫婢还没回话,屏风后传来裴徊光的声音:“一会儿去温泉池。”
沈茴绕过屏风,看见裴徊光,他坐在窗下,手里捏着一支她的步摇,把玩着。在他面前的方桌上,放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子。
沈茴问:“掌印怎么过来了?”
“给娘娘送个礼物。”裴徊光指了指面前桌上的木盒子,“娘娘打开看看是否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