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唐璜么?”
病床上的男人从昏睡中醒来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碧绿的眸子里带着灰白的阴翳,衰败中带着一丝令人恐惧的寒意。
明明已经病入膏肓。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侍女慌乱地为他拭去嘴角漏下来的口水,他的脑袋还在微微颤抖,斜斜地依靠在床头,向着唐璜招手:
“过来,儿子,走进一些。”
唐璜笑了:“好的,父亲。”
很快,其他无关的人都离开了,寂静的宫殿里,只有铜炉中的药材燃烧,发出细碎的声音。
“父亲,身体好一些了么?”
唐璜关切的为他将乱发梳理到脑后,坐在了床前。
“给我点热水,胃难受。”
皇帝叹息,捧着‘儿子’递上来的水杯,摇头感叹:“儿子,你这个毒药,不太行……‘郁金香’虽然保险,但毒发的时间太长了,而且味道也怪,放在红酒里会影响食欲。”
唐璜的眉头微微挑起,并没有说话。
“当年你的伯父也是这么死的,你比我当时下药的手段好多了。”
皇帝放下水杯,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之后,睁开了眼瞳:“先是国民议会,然后是财政部,算算时间,禁军和陆军已经被你把持在手里了吧?”
“还差一点。”
唐璜如实回答:“艾德里安很油滑,到现在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
“不着急,他是我选的陆军大臣,我知道他。”皇帝评价道:“典型的墙头草,知道你用得上他,在我没死之前他不会表态的。”
唐璜听了,点头:“听起来快了。”
“是啊,快了。”
皇帝颔首,神情忧愁:“我恐怕是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了吧?苦苦等待了一辈子,结果只在皇位上呆了两个月。”
“历史会铭记你的,父亲。”
“谁在乎?”
皇帝嘲弄地笑了,抬起眼睛看着他:“我死了之后,善待我的皇后,她是一个蠢女人,坏不了你的事。
你的叔叔会成为下一任皇帝。你要好好辅佐他。”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唐璜:“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唐璜想了想,愣了一下:
“你想让我送他上断头台?”
“烂摊子总要有人来负责。”皇帝叹息,“现在的财政部和国库已经烂到根子里了,我没有时间解决,他也没有那个本事,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既然他满脑子都是那一顶王冠,那就把王冠给他,让他去替你承担群众和国民议会的怒火,等下一次变乱到来的时候,你就可以送他和那些问题一起上天堂了。
唐璜,你会是励精图治的新王,勃艮第的中兴之主,完美无缺的皇帝。”
唐璜听了,却并不欣喜,反而陷入了沉默。
皇帝艰难地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唐璜,不要着急。有些事情你需要‘慢慢来’,这是我用一辈子学到的教训。
你太冒失了,有的时候太着急,要不是我让人收拾手尾,你哥哥那次你就被人发现了。”
漫长的寂静里,唐璜抬起头看着他。
“你不恨我么?‘父亲’。”他咬着那个词的读音,“我杀死了我的哥哥,你原本的继承人,现在,又夺走了你的一切。”
皇帝笑了。
“不,你成就了我的一切,孩子。”
皇帝欣慰地笑着:“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是个好孩子啊,像我,和我一摸一样,眼神永远饥饿,不知饱足。
我原本有六个儿子,可当我已经老了,才发现他们根本不堪重任,庸庸碌碌,只懂得像猪一样争夺槽里的剩饭,却不敢抬头向天上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