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病人换药。”晏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怕颤抖的声音让他们听出端倪。她抬着头,不躲闪对方的目光,坦然地叫他们打量。其中一个士兵上来检查了一下她的托盘,见无异状便放行了。晏婉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见到顾钦了!
可刚走到门边,身后人的说话声叫她太阳穴猛地一跳。
“等一下,谁开的药?不是才吃过药吗,怎么又吃药?”
是桑悦!
晏婉怕被她认出来,这时候不能和她正面起冲突,便模仿着定州那些东洋侨民的强调道:“是松本医生让拿给西三零七的病人。”
“你新来的吗?这间是东三零七。”桑悦没好气道。
晏婉只得说了声抱歉,硬着头皮换了方向,在她的注视下往西三零七去。
在和桑悦擦肩而过的时候,桑悦眉头微微动了一下,觉得这个护士有点眼熟。
“嗳,你等一下!”
晏婉听见了,可不敢回头,一直往前走。见迎面走过来一队查房的医生,急中生智地用东洋文同那医生打招呼。定州北地,东洋人多,听得多了,她也能跟着说几句。
桑悦见那小护士同医生用东洋话热情寒暄,刚才那一丝怀疑便散了,转身进了病房。
晏婉一直在角落里静静等着,直到看到桑悦离开病房,她才从另一个边出了大楼。刚才的士兵很可能还记得她,所以她不能再假装送药。目前只能等他们换岗的时候浑水摸鱼混进去。
但她没有等待换岗的耐心了。刚才已经观察过,医院东头那边只有一条小路,没什么人经过,她可以顺着排水管爬上去直接到顾钦的病房。
晏婉几乎一天一夜没休息过,精神又高度紧张,这时候两侧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她摸了摸额头,应该是发烧了。但她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了,这时候怎么肯放弃?手上的伤口刚才潦草地处理了一下,本来已经止住了血,可爬墙的时候伤口又全部裂开了,疼得钻心,拼命咬着唇才没哭出来。
她一步一个血手印地往上爬,终于抓住了三楼的窗棂。
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顾钦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旁人。她急切地想要打开窗户,但窗户紧闭,是从里面拴上的。晏婉费力地从脚上脱下了一只鞋,砸开了窗。怕这声响引来守卫,晏婉缩着头伏着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她心中一阵窃喜,手从窗户破洞里伸进去拔开窗栓,那锋利的玻璃尖将手背和胳膊划开了无数的小口子。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推开了窗,她小声叫“顾钦,顾钦……”
可顾钦仍旧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样。
晏婉太累了,饿得胃疼,手脚发软,快要支持不住了。她忍不住看了眼底下,虽然夜色的笼罩里并不算清晰,可那高度还是让她感到了头晕目眩。她死死扒着窗台,喘了会儿气,想积攒一点力量一下翻进窗进去,谁知道病房的门忽然开了!
桑悦竟然去而复返,一眼就看到了晏婉。惊讶了片刻后,冷笑着走到窗前。
“呵呵,晏老师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原来你不仅会画画,还能飞檐走壁呢!”
桑悦已经从顾钦身上拿到了钥匙,也逼林曼秋拿出了钥匙,但保险柜里除了印信、一些军部机密文件,根本没有地图。最可怕的是,她在保险柜里看到了自己的裸照!
她的照片怎么会在顾钦这里?是程义川拿给他,威胁他交出地图的吗?可他既然知道她受的委屈,竟然无动于衷吗?不仅如此,顾钦还收着她的相片,是想有朝一日拿来威胁顾钺的吧?哥哥说的没错,不会叫的狗咬人最凶,这样的人其心可诛,早该去死了!
顾钦重伤昏迷到现在,她每天都来追问地图的下落,可总也得不到结果。
程义川上次重伤后,被顾钺抓住了。她恨程义川,想让哥哥杀了他。可顾钺听说了古墓的事情,非但不杀他,还同他合作起来。她问起来,顾钺便说程义川还有用处,让她想办法找到地图,她的仇总会给她报的。
桑悦每次来,顾钦都在昏迷,没有要转醒的迹象。刚才她本已经要离开了,可她越想越气不过,便折返回来,谁料到竟然正好撞见了晏婉。
“顾钦,你快说地图在哪里?你要是不说,我就把她推下去。哼,你平时就是个闷葫芦,现在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吗?”桑悦恨恨道。“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说了,我就留她一条命。你快点说啊!”她发疯地一样摇晃着顾钦。
可顾钦还是一动不动。
晏婉心急如焚,“桑悦,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死丫头,跟外人勾搭打自己国家东西主意!你别碰他!”
晏婉撑着一口气,想翻进病房里。但脚下没有受力的地方,撑了几次都没跳上去。
桑悦被晏婉骂得脸热,丢开了顾钦,“好,你不说是吧,那你看着你喜欢的女人去死吧!”说着几步走到窗前,猛地一把把晏婉推了下去!
心脏骤然猛缩,掉下去的瞬间晏婉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深蓝的天幕里悬着一轮圆月,银色的光辉倾泻到干枯的枝丫上,每一处的分叉都看得分明,像谁用细腻的笔触精心勾勒的一幅画。
顾钦,你来看,月亮那么美。
但那月亮在她瞳孔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