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要我说的话,地狱可比天堂好多了,更加丰富多彩,各种各样的恶魔让人眼花缭乱。尤其是你马上要去的地方,永无止境的音乐会,巴赫、帕格尼尼、斯克里亚宾……亚茨拉菲尔想都不敢想的豪华阵容。”
“你不会再感到痛苦了,也不会再孤独。地狱公爵的小公主会喜欢你的,那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你会做一只非常非常乖巧的小狗狗……”
无视杰森拳打脚踢的抗议,克劳利把他带到了安度西亚斯的领地上。
燃烧的火焰、肮脏的污水和垃圾,地狱标志性的一切都在安度西亚斯领土的边缘戛然而止。从天而降的火球被驯化成温顺的蓝色火焰在蜡烛上跳动,污水变得清澈,禁止尖叫和沙哑的声音,也不容许出现任何畸形的肢体。奴仆中没有劣魔和妖鬼这类丑陋的生物,只挑选容貌俊美的幽灵、吸血鬼、报丧女妖和身材挺拔的无头骑士。
庄严的哥特式城堡以人间不可能达到高度矗立在地狱里,像是在宣告安度西亚斯的权威。不过熟悉的人都知道,由于安度西亚斯对音乐的痴迷,他很久没有真正统领过自己的军团了,权威早就是风中残烛。
按着怀里的杰森穿过大殿,克劳利看到额头上长着银色独角的俊美青年慵懒地侧依在王座上,拨弄着手中的里拉琴。
他银色的卷发瀑布一样拖到地上,睫毛也是银色的,再加上他少女一般柔和的面容和美到像在闪光的蓝眼睛……
克劳利忍不住嘴欠,每一次都忍不住。
“玩起古希腊复古风格了?我天使般的恶魔朋友。”
“不要用这个词辱骂我,我和你不一样,没有天使癖。”
克劳克皱起眉,“这可不是癖好,相信我,对于普通天使,我和你一样吃不消。”
安度西亚斯把琴递给站在身边的侍从,波斯猫一样伸了个懒腰,光着脚走下了王座。站起来时他的头发垂在小腿的位置上,比杰森见过的所有女人头发都长。
他也比杰森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男人女人加起来,都无法和他雌雄莫辨,魔性的容貌相提并论。
杰森终于停止了反抗,不再试图咬克劳利一口。有被安度西亚斯美貌震撼的原因,也有在陌生环境中审时度势的原因。
安度西亚斯凑到杰森身前打量着,没有从克劳利手里把杰森接过去的意思。他使唤人惯了,很少亲自动手做事。
“看起来像条野狗。”安度西亚斯捏住杰森的脸让他抬起头来,随即放手,侍从贴心地递来手帕为他擦手,“波旁家族和温莎家族都死绝了吗?”
克劳利一时没反应过来安度西亚斯是真不知道那位超长待机的英国女王还活着,还是在说反话,下意识先骗过去再说。
“凡人的寿命,你知道的。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克劳利暗指安度西亚斯的人类恋人。
安度西亚斯带着几分笑意答道,“是啊,感谢他们短暂的寿命。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和我的新娘在地狱重逢了。”
“他的确是贵族的孩子,如假包换,美国贵族温恩家族的次子,死于街头谋杀。”
“美国……”安度西亚斯把这个词说得像句冷哼,难以掩饰其中不满,“建国时间都没我一场音乐会长,凑不出五代有品位的人。不过既然是你带来的,为了我们的友谊我可以收下。”
拜托,这是他妈你请我帮忙的,怎么跟你帮我倒垃圾一样——克劳利在心里骂街。不过面前站着的是安度西亚斯,跟这家伙发火没有任何意义。他只会在你骂他时盯着你,然后问你“这是人间流行的说唱吗?”
克劳利把杰森放到地上,连最后的客套都懒得演,挥了挥手就跑掉了。明天要和亚茨拉菲尔一起吃午饭,他还要赶飞机飞回英国。他也可以打个响指直接出现在餐厅,但那会错过旅行的乐趣。
旅行,长寿到几乎永生种族的通用乐趣,所有事得到得太轻易就没意思了,包括旅行。
对于杰森来说,一切都变得太快了,死亡、恶魔、地狱、灵魂,自己被当做一份礼物,送一个恶魔手里送到另一个恶魔(也许是天使)手里。
他反抗过,但灵魂的力量在恶魔面前比蚂蚁还弱小。这极大地伤害了杰森的自尊心,无力感让他不想再丢人现眼,咬紧牙,一声不吭,藏起对未知的恐惧,跟在安度西亚斯身后。
“没错,就是这样,跟上来。”
安度西亚斯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样,杰森控制不住地跟在他身后。除了恶魔天籁般美妙的话语,他耳中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你的任务是陪伴我的女儿,让她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如果她流泪,你就要像最乖巧的小狗一样舔掉她的眼泪,然后撕碎所有让她流泪的人,除了我和她的家庭教师们。如果她闷闷不乐,你就要逗她开心,唱段让人高兴的小调,《桃金娘花》和《四月的诗篇》都是不错的选择。至于要不要听我的,相信我,她会让你顺从的。”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装饰着华丽浮雕的长廊,那些浮雕大多是以独角兽为原型所创作的。安度西亚斯的本体就是一头独角兽,银白色,傲慢,还十分虚荣的生物。还有一些彩色油画,描绘了独角兽在黑夜与黑发女巫幽会的场景。其中几幅作画内容十分大胆,杰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害羞地低下了头。
长廊两侧有无数扇禁闭的房门,偶尔有几扇门上散发着洗不掉的血腥味,那些血腥味被藏在浓烈的花香之下。这城堡远比韦恩庄园更大。杰森想起站在城堡外时,他抬头都看不到城堡的屋顶在哪。
最终他们在长廊尽头停下,这是杰森见过的最大的门,少说有三层楼那么高。门扉上雕刻着一场恶魔之间的战斗,恶魔、骷髅、燃烧着的战马和最上方握着指挥棒的安度西亚斯。那头长发和额头上的独角让他十分好辨认,他像指挥交响乐一样指挥着自己的军团。
“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