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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主仆相见（第1页）

趁着夜色想要早些赶到甜水巷老酒铺的不止是江少川一人而已，还有那位在大理寺天牢内，等待了很久却依旧得不到半点线索的大理寺寺卿范景山。碉楼外的那片空地上。月色夹杂着火光，充满了森然与肃杀。百名左右身披黑甲的军士，极为恭敬地整齐划一站立着。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士卒，而是长安城各个坊间武侯铺的头子。也就是俗称的片区派出所所长。众人或是低着头沉默不语，或是俯首望向自己的脚尖，又或是缩着脖子不敢吱声，丝毫没有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姿态。一夜的时间过去了。能搜捕的地方也搜捕了，能硬闯的地方也硬闯了。除了安阳坊已经埋伏下的甜水巷老酒铺和长安城北森严的大唐皇宫之外，这座天下雄城，若说是被翻了个底朝天，也绝不为过。站在众位武侯铺头子的身前，范景山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们……”“真的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强忍着心中的怒意，他语气有些冰冷道。于是……在冷酷的逼问之下，众位武侯铺头子表现得愈发沉默。此时无声胜有声。真相已经呼之欲出……范景山眉头紧皱，冷冷地望着眼前这帮屁忙帮不上的废柴们……“把人带出来！”沉吟片刻，他挥了挥手，极为不耐烦地命令道。话音未落，从某处阴暗的角落里，一名头上蒙着黑色面罩，身穿灰色囚服的重犯被两名黑甲军士押解在了众人身前的一尺之地。“呜呜呜……”那名重犯似乎早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恐怖与可怕，就算是嘴巴被一块破布堵住之后，也极为不甘地发出凄厉的呜咽。他不想死。但今夜……没有拉上刑场，没有报备刑部，没有断头饭，没有菜市口的磨刀霍霍……任何正式的流程都没有。他也必须死去。显而易见，这是一场大理寺的私刑。纵然年事已高，但这位大理寺寺卿的手段依旧极为强硬。他需要……杀鸡给猴看。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原本平静的天牢没上却骤然刮起了一阵冰冷的夜风，吹得人有些遍体生寒。那些站立着的武侯铺头子很快便有了反应。或是忍不住打了个颤抖，或是将头埋得更低了，又或是下意识地把双手往鳞甲的护臂里缩了缩。无论是一旁的大理寺士卒还是武侯铺的头子，更不用说范景山自己……刹那间，场间的众人表现出了一种极为可怕的沉默。只剩下冷风的呼啸呜咽夹杂着那名死囚的凄厉惨叫。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今夜的搜索结果显然是范景山极为不满意，甚至感到愤怒的。没有多余的废话，这位大理寺寺卿只是看似十分随意地挥了挥手……锃！说时迟那时快，便在下一息，便在下一刻，伴随着一阵寒刀出鞘的凌厉破空声，死囚的凄厉惨叫戛然而止！猩红的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沾湿了范景山身上的衣襟官袍，染红了挥刀人的冷酷脸颊，洒向了那些武侯铺头子的脚背。扑通！沉闷的声音骤然惊起，那是死囚的头颅在与身体分离之后，从脖颈上掉落在冰冷地面上的骇然与惊悚。相比于众人脸上的恐惧而言，那位大理寺寺卿则表现得极为平静。明明是动用了私刑，就地处决了一名死囚重犯，可偏偏仿佛是菜市口的肉铺前，宰了一头母猪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致。故作随意般地掸了掸身上的衣袍，范景山的目光更显几分寒芒。“本官知道……”“诸位隶属于京兆府，对我大理寺自然只有协同办案之责。”“可谁若是想要糊弄本官，想必方才的下场尔等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停顿了片刻，他的声音更显几分凛冽与冰冷。“整座长安的城门都已经关闭，难道那三个家伙长翅膀飞了不成？”“寺卿大人……”“卑职有事禀报！”正当此时，人群之中，一名武侯铺的头子咬着牙，沉声说道。哗啦啦啦！瞬息之间，众人极为默契地纷纷散开。给那位在人群之中骤然出声的武侯铺同僚留出了一条过道。那名武侯铺头子倒也干脆利落，二话不说便走出了人群，来到了范景山身前的一尺之地。“说……”“究竟有何事？”见着来人，这位大理寺寺卿负手而立，不威自怒道。那名武侯铺头子拱了拱手，躬身将头埋得极低，似乎并不敢直视眼前人。“寺卿大人……”“整座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刚才城南平和坊与德兴坊几名同僚所言，安阳坊似乎并没有专人带队搜查，安阳坊武侯铺的头子李霸气，好像不见了。”“卑职怀疑，那三人极有可能藏在安阳坊之中！”李霸气？安阳坊？闻言，范景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眼前这群武侯铺头子不清楚，但自己却是知道的。李霸气早已经被自己打入了天牢，又怎么可能出现呢？至于那安阳坊……自己也早已经暗中派人部署，只等时机一到，便一网打尽。可让这位大理寺寺卿有些不解的是，明明是一桩计划缜密的惊天密谋，却为什么在其他一百零七坊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线索，哪怕是是一丝蛛丝马迹呢？更何况，狡兔尚且三窟，密谋劫天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这事儿，着实透着诡异！本以为能够借着天时地利，来一招兵法上围剿之术——围点打援。可偏偏事情的发展却早已超出了范景山的思虑。现在……却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决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立刻动手！念及如此，范景山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立刻回去，派遣自己的手下，把手好各自坊里的每一条通路，每一条巷口！”“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之人，立刻实施抓捕，直接押解往大理寺！”“卑职遵命！”虽然不知道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可疑之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可疑，但众位武侯铺的头子却早已被方才那一刀给吓破了胆子，忙不迭地躬身应道。与此同时，那名陡然出列吱声的武侯铺头子却只是低着头，暗地里有些疑惑地瞟了一眼身前这位大理寺寺卿。明明自己已经说出了疑点，为什么大人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实在太奇怪了。但命令便是命令，强行压住心中的不解，那名武侯铺头子很快便随着自己的百名同僚们匆匆而去。轰隆隆！伴随着一阵绞盘的滚动与木轴的摩擦，如城门一般紧闭的大理寺天牢大门在这一刻轰然大开。一群黑甲军士如水流般哗啦奔出，然后各自散落于漆黑的夜色。然而……在这群身披黑甲的军士之中，除了那些武侯铺的头子之外，还有一支手持着弓弩，武装到了牙齿的冷酷军队。他们是整个大理寺，最为强大的精锐。老骥尚且伏枥，志在千里……在那支军队的末端，一匹老马拖着白发苍苍的老头正踟蹰随行着。无需多言，那名老头自然是大理寺寺卿范景山。而此时的他，早已经换上了一身银甲。好在此刻长安城的街面上四下无人，如若不然……倘若是被那些好事的唐人看见，权当以为又是一场威的大仗。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不凑巧的是，此时及时跑路，却楞在了甜水巷巷口的少年，江少川可并不知道……自己的屁股后头跟着的可是一队挥手之间能把他射成筛子的大理寺精锐部队。还有那个极为不好惹的大理寺寺卿，范景山。与那名此刻已沦落为人质的黑袍书生出奇地一致，江少川也察觉到了巷口的异样之处。那名早就应该出门摆摊的面片汤铺子老板，破天荒地没有出现。要知道……在与那名小摊老翁的交谈之中，少年很清楚这几十年无论刮风下雨，摊子都准时准点照出不误。突如其来的诡异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可原本残留在空气之中的高汤辣味早已消散，江少川根本察觉不到什么痕迹。“算了……”“看来得先关门躲几天了。”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巷口，少年露出了一脸凝重。尽管看不见前方的路，但江少川依旧步履平坦地穿过了甜水巷，来到了自己的老酒铺门面前。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一股凉飕飕的气息从他的脖颈油然而生。江少川不敢再多呆下去了，急忙掏出钥匙……嘎吱！很快，伴随一阵木门吱呀的摩擦声音，江少川匆匆走进了铺面的正门。紧接着的便是木门合拢的沉闷。在视线盲点的墙角里，张英范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虽然不能很清楚地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但他的心中却早有猜测……在这种时候鬼鬼祟祟地回来，必然是那些劫匪的同党！“范大人……”“大鱼已经上钩了！”“您倒是快来啊！”“快来啊……”背靠在墙角，死死地望向不远处的老酒铺，张英范的眼中露出几分急切。进了正堂，穿过门帘，江少川很快便来到了后堂的小院。院落的那棵大柳树静悄悄地矗立，树下的躺椅也并没有任何损坏的迹象。一切……似乎与往常相同，都表现得十分平静。“曹天兵这个狗东西……”“果然跑路了！”“别让老子抓到你，抓到了……”“把你剁成渣滓！”见状如此，江少川的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更是不禁下意识地狠狠骂了起来。奇怪的是……少年并没有产生过多被被背叛之后的愤怒，反而是孑然一身之后的清冷与孤独。还有一丢丢地难受。又要一个人，硬刚整个大唐社会了。难顶！此刻骂骂咧咧的江少川却并不知道……由于自己叫骂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狠，越来越不堪入耳。隔着几丈远，一堵墙之后的黑袍书生听到之后，不仅没有一点儿愤怒又或是怨毒，却是相反地露出了满脸激动的神色。不错！就是激动……而且是那种死里逃生，泪流满面到难以言表的激动。